应长乐微微坐直了身子?,语声讥诮:“你难道就不曾想过,她走?的越高,你再想得到?她,就越发?没有?可?能么?”
似是突然被戳中痛处,心里生出迟钝的疼,裴寂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拿酒杯,却发?现银杯已空,连忙缩回了手。
这一刹那的异样,已经?被应长乐窥见了端倪,立刻吩咐道:“豆蔻,给?裴舍人添酒。”
舞姬中最娇柔的一个应声走?出队列,跪坐在裴寂面前,双手把盏斟满一杯,又双手奉到?他面前。
慕九郎心领神会,凑在应长乐耳边,声音不高不低:“我怎么瞧着,豆蔻生得有?几?分像沈娘子??”
裴寂垂目看着杯中酒,酒面澄澈,倒映出眼前女子?的弯眉红唇,一双水滴滴的鹿眼柔弱纯净,同样是让人望而生怜的模样。
可?是,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像她,也绝不会有?人像她,应长乐这番试探,注定是白费。
“裴舍人请饮酒。”豆蔻仰着脸看他,声音里带着不由自主的爱慕,眼前的男子?如玉树如庭兰,温雅俊美,唯独却不肯分给?她一丁点儿关注,让人黯然神伤,那双湿漉漉的鹿眼轻轻眨着,下一息便似要落泪。
“瞧这可?怜样儿,无为?,”应珏笑?吟吟道,“你就喝了吧。”
裴寂微微一哂,向他说道:“殿下恕罪,臣不善饮酒。”
豆蔻一阵失望,膝行着向他又靠近些,软软叫他:“舍人……”
裴寂的目光在她身上一掠,疏离冷淡,豆蔻心里一凉,耳边听见了应长乐的声音:“玉简,你来劝劝裴舍人。”
又一名舞姬应声出列,薄薄的舞衣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材,柔弱无骨,丰若有?余,她挨着豆蔻跪坐下来,拿过她手里的酒杯奉向裴寂,柔声道:“请裴舍人饮了这杯吧。”
“是呀舍人,”豆蔻软软地跟着开口,“请饮一杯吧!”
她半边身子?都倾向裴寂,如泣如诉,软语相求,可?依旧没有?得到?半分怜惜,只能听见他语声平淡的拒绝:“公主恕罪,臣不善饮酒。”
应珏看看裴寂,又看看应长乐,笑?得意味深长:“七妹,你知道他是个老古板,还?是饶过他吧!”
厅外忽地传来一声嘲笑?:“恐怕不是古板,是不行吧!”
高大的身躯蓦地出现在门外,齐云缙大步流星地走?进?来,阴鸷的目光在裴寂身上一顿,随即转向应长乐,咧嘴一笑?:“公主,某回来了!”
他逆光站着,身后是明亮的日色,头脸却藏在阴影里,似暗中窥探的猛兽,应长乐嗅到?了那股子?久违的干草混合马匹的味道,心头无端便是一阵松快,笑?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竟一点儿也不知道。”
“才刚到?,还?没来得及去向陛下交差,先赶过来探望公主。”齐云缙大咧咧地向她身边一坐,手中拿着的马鞭丢出去,看似无意,却正?好砸在慕九郎脸上。
慕九郎哎哟一声捂住脸,愤愤然脱口叫道:“公主,你看他!”
应长乐淡淡一笑?,却不发?话,慕九郎盯着齐云缙横了一眼,却也不得不作罢。
齐云缙嘴角勾起的幅度越发?深了,阴鸷的目光向豆蔻和玉简身上一停,忽地说道:“连劝酒都不会,这种没用的东西,还?留着做什么?”
玉简和豆蔻不约而同地颤抖一下,呼吸也跟着艰难起来。
应长乐唇边含笑?,悠悠说道:“怎么,我府里的人,什么时?候由得你发?落了?”
齐云缙并不在意她的责备,只勾着唇,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裴寂心中一动,待要留神去听,乐声却在这时?忽地一急,掩住了齐云缙的语声,只看见应长乐的笑?容越发?轻快,目光在他身上一转,忽地吩咐道:“都去向裴舍人劝酒,裴舍人饮了,你们有?赏,裴舍人若是不饮,你们就去领罚吧。”
几?乎连片刻都不曾迟疑,一队舞姬齐齐涌向裴寂,一时?间?粉面红唇萦绕四周,衣香体香扑面而来,将裴寂团团围住。
“裴舍人,”豆蔻想着府中森严的法度,捧着银杯的双手不自觉便颤抖起来,“奴等真心献酒,请舍人怜惜。”
裴寂无声叹息。也许应长乐只是说说,也许她并不会真的惩罚这些舞姬,但他不能赌。
说到?底,这些女子?也无非是工具,受他连累而已。
“裴舍人。”豆蔻又唤一声,笑?容背后,声音凄楚。
裴寂不再坚持,伸出两根手指,一上一下搭在酒杯上,避开她的手,将银杯接过,跟着一饮而尽。
放下杯时?,目光正?对上踏进?厅中的沈青葙,她眉尖微蹙,很快转过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齐云缙:饶你奸似鬼,喝了老娘洗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