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自当听从哥哥定夺——老弟之尺,便是地龙之牙,任凭哥哥差遣。”宋略书振袖躬身,向陆老员外郑重行礼,待起身后,忽然又追上一句道,“只是老弟尚有一事想问:宗……应氏他们一家人,还是全无消息吗?”
“没有,散出去的探子有零星收到些线索,但都没个准数。南边荆州到西山道关内的山林中,多的是流民遗骸,也难确定他们是否遇难。”陆老员外闻言也是垮下了眼眉,攒紧双拳回复道,“此事你放心,我自会差人专事专办,访查到底。无论是死是活,哪怕只是为了当年的结义之盟……这事也必须有个交代!”
自沐恩楼归来后,又平平淡淡过了半月,其余三方山道内的擂台赛才算全部告一段落。这一届“天下会”以原先的“四圣”世家全部卫冕成功而告终,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皆大欢喜。擂台赛结束之后,宫廷内很快便传出旨意,这一届的“御前讲手”并“四圣”受封典礼,将在三日后,于城外行宫琼林苑内举行。
在都亭西驿内好整以暇地捱过了三日,第四天的寅时二刻时分,景玗便换齐了一身锦绣礼服,与休留、慕容栩、罗先并景合玥景合琪兄妹等共五人同行,前往宫内面圣——按照以往“御前讲手”的流程安排,卯时三刻“四圣”进宫,会在大殿内受到天子的接见并正式受封。巳时从宫内启程,前往城外行宫,而赐宴并演武讲手之类的表演娱乐活动,则一并安排在酉时以后,与琼林苑内金波池上的临水殿内举行。
天还擦着黑,都亭西驿门前的“白帝”一行便早已车马齐备,准备出发了。玉羊不会武艺,无缘在“天下会”期间崭露头角;又不是景家子弟,没有交际应酬的必要。自然是不能跟随景玗一行入宫见识的。眼看着一个个打扮得隆重异常的罗先、休留并景家姐弟等,玉羊心中不禁也流露出些许羡慕之情。
“好啦好啦,别看他们这会儿上蹿下跳跟猴似的,待会儿真要见人的时候,可不定得紧张成什么熊样。”正要上车的慕容栩看出了玉羊眼中的神色,用铁扇轻轻磕了磕她头上的发髻,安慰道,“其实‘御前讲手’可一点都不轻松——除了‘四圣’以外,其余的随行人员都是不能进入宫城的,我们只能在御街两边的御廊里等候……至于琼林苑行宫,据说并不独今日可以登临,每年的上元、立春、立冬、冬至并天子寿诞,琼林苑都会对外开放,以示与民同乐……你若真想去长长见识,到时自然也有机会。”
“一路小心!”玉羊体会到了对方的善意,连忙牵出个大大的笑容,摇手示意,为众人送行——见玉羊无意多说,慕容栩便也很有默契地没有再提:只要过了今天,三年一度的“天下会”便算是正式告一段落了,玉羊也就完成了她在景家被赋予的使命。到时候是走是留,便全凭她自己的打算,若景玗无意挽留,今天便有可能是他们最后的相聚时光了。
一行车马顺顺当当地出了驿馆大门,拐了个弯便踏上了御街大道……目送着众人远去,车马声渐渐宁息,玉羊也跟着其他仆从一起转回院内,准备在驿馆里自行庆贺一番。然而就在转身关门的片刻,玉羊却仿佛感到眼前一花——似乎有些个迅疾的影子,宛若风中扫落的秋叶一般,朝着车马消失的方向倏忽掠过……玉羊转回头又看了一眼,大街上依然静悄悄的,早起的店家也还没来得及打开铺面。玉羊疑惑地揉了揉眼睛,在灵芝等人的催促声中,回到驿馆厨房内忙活开了。
而在刚刚踏上御街的马车内,景玗正端坐在车厢中闭目养神,从后面的车厢中不时传来罗先合玥等人的嬉笑声。慕容栩用铁扇挑了挑车帘,遥望一眼此刻依然寂静肃穆的御街大道,转头对景玗道:“你今天看起来似乎不大对劲,还在紧张?”
“不至于,‘御前讲手’而已,也不是未曾经历过。”景玗闻言,缓缓睁开双眼,伸手揉了揉眉角两边道,“只是不知为何,总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似乎有什么非常重要的问题,还没来得及找到答案……昨夜我睡得有些晚,今日仪式行程等一应之事,已经跟休留再三确认过,应该没不会再有什么疏漏。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却一直有种仿佛当年刚刚出师,带着景家人初赴‘天下会’的心情——便是那种立于危墙之下,又不得不独力支撑的不确定感……左思右想又找不出头绪,实在是……有些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