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在“天下会”中慕容栩以“何恋生”对付“天残刀”时的种种情形,玉羊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急切间竟然忘记了男女之别,上前直接抓住了慕容栩的胳膊:“那么现在这种药落到楚王手里,他会不会……”
这种毒药的特征与优点是如此明显,就连傻子也能想到,最适合使用它的场合是刑讯而非武场。一想到如今在狱中的景玗,玉羊便感到自己浑身都在冒冷汗……慕容栩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同时将她的手从胳膊上拂开,柔声道:“你别着急,我们几个都是受过特训的,对于毒药的抵抗力会比一般人强……事实上自此药发明以后,我们师门便多了一条规矩:但凡想出师下山的弟子,必须在领受了‘何恋生’的情况下被师父责打三鞭,能撑过一个时辰不晕倒不求饶的,才算正式出师……我跟罗先也都挺过来了,景师弟更是第一个受此考验后满师下山的弟子,他在那一个时辰里,几乎一声都没吭……所以短时间内,他不会有事的!”
“吁……”听完慕容栩的话,玉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可是随即便又感觉到了对方前后话语中,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不对啊……既然这种药本身不伤人命,又有概率可以硬挺过去……那它的危险性,似乎没你说的那么高啊?”
“危险的不是药效本身,而是它的副作用。”慕容栩皱了皱眉头,似乎想起了一些不太好的记忆,“为了确定它的效果,师父当年抓了不少马贼来做过实验——每个人对疼痛的承受能力都不太一样,有疼到不行就咬舌撞墙自尽的,也有一些却是能靠体力与意志硬生生扛过药效的……其实‘何恋生’的药效也只有三个时辰左右,之后就会慢慢消褪……但随着实验次数的增加,师父发现了一件事——只要是经受过‘何恋生’药效并活下来的人,对日常疼痛的敏锐度会明显降低……而只要能挺过三次‘何恋生’的药效全程而活下来的人,就会完全失去痛感,成为没有痛觉,也不畏惧伤痛的存在。”
听完慕容栩的描述,玉羊吃惊地瞪圆了双眼。很难想象在这样一个生产力水平相当有限的时代里,竟然有人能够研制出效果如此惊人的药物;但她也同时明白了慕容栩为何会说“何恋生”的副作用会跟楚王侵占民田的后果一样严重——这种药的效果是把双刃剑,如果能得到有效地调整与使用,它或许能成为远远领先于时代的医疗麻醉药物;但倘若落在居心不良的掌权者手中,那么……一支没有痛感,不畏惧受伤的军队会给这个时代带来怎样的动荡?这是一个难以得出预估判断的问题。
“自从发现‘何恋生’有这样的副作用以后,师父便封存了这种药,除了用来考验出师弟子的意志力以外,平时并不会现于人前。”慕容栩伸手轻点眉心处的花钿,似乎有些懊悔自己当初的决定,“这一次,为了帮景师弟顺利卫冕‘四圣’,我才跟师父开口,特意请了一小瓶出山,想助他一臂之力……却未曾想还是出了岔子!要是因此让这种药流于世间,我真的就是千古罪人了!”
“但是……”玉羊的脑子有些乱,但还是察觉到了整个事件中似乎有哪里出现了些许细微的违和,她努力回忆着自入京以来所经历的一切,试图找出这种违和感的关键所在,“我记得……对‘蕲蛇鞭’的那一场比赛,你们在赛前是说好了不用那种毒的。可是在比武快要结束时,那个中年人腿上还是出现了紫花……你们最后还是用了吗?”
“不,那个药效虽然相似,但却并不是完全一样的东西。”慕容栩似乎也感受到了玉羊话语中的问题所在,微微偏过头,直视对方道,“事实上,自从获悉师父研制出‘何恋生’这种药以后,景师弟便一直在试图复制出它的药效,然而始终不太成功,复制品虽然能起到跟‘何恋生’类似的效果,但造成的痛感和药效持续,最多也就只能达到正品的三四成左右,而且无论用多少次,中毒者都不会出现痛感减退的副作用……”
“也就是说,复制品的药效也不至于会让人疼到自杀,对吧?”玉羊敏锐地找到了关键问题的所在,“那就说得通了!楚王拿到这种药,必然是会在人身上做实验的,如果在实验中真的有人疼到要自杀,那楚王怎么会舍得用在他儿子身上?”
慕容栩闻言也是一拍桌子跳了起来——对啊,他这几天思路一直执迷在楚王是如何得到“何恋生”的方法上,却忽略了这一点人之常情:那姒昣虽不是嫡长世子,但也是有名有姓的侧室所生,相传楚王私下里在诸子当中,还相当偏疼这个少有勇力的幼子……如果他拿到的是“何恋生”的正品,并且已经知道了可能的后果,那么以一个父亲的角度着想,仅仅是为了对付“四圣”之一的景玗,有必要让自己的小儿子冒如此风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