猰貐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没敢直接把“鬼火”两字吐将出来。他瞄了一眼城头上散发幽光的蓝火,又看了一眼身后同样逡巡不前的亲随,眼珠骨碌一转,计上心头道:“从足兄弟,你惯有‘箭无虚发’的神射手之名,要不试试能不能把这蓝火灯射下来?”
“猰貐兄弟,当年我们二人比射箭比摔跤,都是不分胜负,如今即是要射,也该我二人一人一盏才是。”从足猜到了猰貐的心思,却也并不拒绝,反而率先从弓袋中摸出一支长箭,“今夜风大,兄弟还需瞄准一些,别射偏了。”
猰貐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为了不被随从们看出自己的胆怯,他策马又往前跑了几步,这才同样张弓搭箭,瞄准了其中一盏蓝火灯……只听得“嗖嗖”两声风响,猰貐和从足眼睁睁看着两支箭划出弧线朝着蓝火灯直插而去,却并未见到灯火应声而熄,而是看见两支箭仿佛被什么东西挂住一般,就这么凭空悬在了灯前,既没有射中也无法落下。
“这……见了鬼了!”猰貐放下手中的长弓,转身便催着马跑回到从足身边。两人并不知道,玉羊早就料到沼气灯可能会招来敌方射手攻击,故而在琉璃灯笼外又用细铁丝围了两圈,相当于是双层的“灯罩”。而由于天色昏暗,距离又隔得远,猰貐与从足并无法看清蓝火灯外层的细铁丝,故而将卡在铁丝灯罩上的利箭误会成了悬在空中,于是乎更是吓得六神无主。
“……兄弟,今晚还要上城吗?”眼见着两支箭分明是射准了方向,然而却偏偏停在了蓝火灯近前,从足心下也是不由猛一哆嗦。猰貐听到他的询问,眼神中透出一样的犹疑,半晌才回答道:“我觉得……这火实在有点邪,还是回去先商议一番,再做打算吧!”
“正合我意!”两人一拍即合,随即拨转马头,头也不回地直奔大营方向……回到营地后,两人磨磨蹭蹭地商量了一夜,谁都不肯先派己方族人先去攻城,探出个虚实究竟,于是乎长留城被围八日以来,值夜的士卒们度过了首个不曾被刀兵箭雨唤醒的黎明。
第八夜安然度过,第九夜也无人叨扰,在没有蓝火灯之前,便未曾在城头上讨到些许便宜的鬼戎族人们,似乎在灯亮起以后更加迟疑焉巴了起来……眼睁睁看着族人们因为久攻不下与“鬼火灯”的传闻而渐渐失去斗志,从足与猰貐心知这不是长久之计,于是乎商议决定,就在今夜,向长留城发起总攻:
“哥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灯眼看着烧不灭,反而是越来越多了!”第十夜傍晚,眼看着北城门方向又亮起了三盏同样的蓝色灯火,猰貐在营帐中实在坐不住了,跑来找从足道,“如今这天气也是越来越冷,一直困在这里杀牛羊度日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依我看,熬我们是熬不过城里那些昆吾人的,不若就今天晚上,我们全军出动,一决胜负吧!”
“我也正有此意,再这么耗下去,若是让这鬼火绕城一周,指不定他们就有让我们无法活着进城的办法了!”从足拈了拈胡须,对猰貐道,“可是硬打蛮干,也不是什么好主意,毕竟如今城上还有那么多孟鸟族人,那鬼火也不知到底有何作用……依我看,我们不如兵分两路,绕开这片有诈的北城门,去别的城门碰碰运气?”
“分兵?我们人手本就不多,这要怎么个分法?”猰貐闻言,似是并不乐意。从足见对方犹豫,连忙接着解释道:“你别急,我说分兵,却不是平分一半人马各自为阵的意思:这长留城有四个城门,距离北门最近的是西门,那里地域开阔,适合骑兵冲锋;除了西门以外,南门附近多有城中权贵的别院田庄,大队人马经过,很容易打草惊蛇,反而不利;东门虽然远些,但因为与北门之间隔着朝廷驻军,往往疏于防范……我的主意是,你带着两千人马,到西门外去佯装攻城,吸引城头守军的注意力,我再连夜绕过军屯,攻占东门,让他们顾头不顾尾,杀他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