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公主犹豫了下,问道:“明日的婚礼我要不要去?”
梅殷不假思索,“于情于理,都该去。”
“随多少礼?”
“看着办罢,也别太寒碜了。”多少都无所谓,明日之事,不论成败,这礼钱应该都是有去无回,收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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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了,徐妙锦和黄昏没有机会参加梅家的喜事。
不成,徐妙锦和黄昏也没有机会参加。
新婚期间,丧事他们大概是不会来的。
宁国公主嗯了声,“那我心里有数了,明天少不了要碰见徐皇后,倒也是神奇,徐皇后自从用了黄昏供上的那什么沐浴露、润肤水,活得越发个年轻了,夫君,你说这黄昏到底是怎么了,被水溺后,怎么忽然如此多才了。”
梅殷苦笑,“我若是知道,今夜也不会如此发愁了。”
很多事都败在他手上。
宁国公主起身,“我去洗漱了,夫君你也早些歇了罢。”
梅殷点头。
待宁国公主走后,梅殷犹豫了许久,去一旁拿了宣纸铺好,亲自磨墨,提笔在宣纸上,许久不曾落墨,又重重将笔毫放下。
就这么坐着看着白色的宣纸。
外面响起更夫喊更声。
梅殷倏然惊醒,从砚台上拿起笔,放在砚台里重重的来回摁了好几遍,这才让凝固的墨汁融化,在宣纸上泼墨而写:“顺昌、景福吾儿:往忆先祖,赫赫名在,再溯今日,已是笑柄,为父读书一生,侥有薄名,曾误大义,每每思之则夜不能寐而涕然也,今永乐章国,天下已定,岁岁将增,为父欲逆流而上,以补心殇……”
挥毫泼墨,洋洋洒洒数百字一书而就。
梅殷搁笔。
拿起价值不菲的玉石镇纸将这封家书压在书桌上,起身,推开窗户,看着天穹上繁华星辰,深呼吸了一口冷空气。
面容倏然冷峻起来。
星空很美。
江山很美。
我想活。
活着多看几眼这个世界,听徐府的下人说起过,是丫鬟绯春无意说漏嘴,是她听徐妙锦说的,徐妙锦说黄昏给她描述了一个光明的世界,黑夜如期而临时,人却用智慧,让繁华的城市变成了不夜城。
不知道那是一种何等光景。
应该很美……的吧?
……
……
在应天城地处繁华地段的一座坊子里,有个老妇人坐在书房的灯下,透过窗户望向漆黑的外面,她知道此刻外面的黑暗中,一定有北镇抚司的密探在监视。
甚至可能不止。
也许还有南镇抚司的人,或者内官监大监郑和的人。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
但她毫不在意。
有些东西,是那些狗鼻子永远也看不见的。
在数日之前,老妇人就已经将家里的奴仆尽数遣散,如今这偌大的院子,只她一人,烛火昏黄倍清冷,冷寂之中,老妇人的脸容在烛影摇摆下,显得有些惊悚。
很有些荒宅老妇人的鬼怪感。
老妇人起身。
拿起灯踽踽而行,穿过堂屋,来到后面的房子里,长明灯后,供奉着刘家先祖,最中间的神牌,却不是刘家先祖的,而是供奉着大明太祖。
老妇人上香,做揖。
对着太祖的神牌心里默默想着事,不知道为何,老妇人想起了上元大火案,想起了那个叫小宝庆的公主,和那个雍容华贵平易近人的徐皇后,又想起了上元大火案中无辜惨死的数十条人命。
思绪又飘摆,老妇人又忆起长街奔马案。
都是无辜百姓惨死。
心头越发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