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尔面无表情,冷冷打量她。
眼前的年轻女人笑容灿然,瞳仁清亮,看起来……隐隐还有些骐骥。
李秘书得力又体贴,适时从文件夹抽出一份艺人资料,躬身递到陆尔手边。
他从上到下浏览,看到学历一栏,微不可察挑眉,然后恢复淡漠神色,将A4纸推回桌边。
“换位思考,不如请元小姐告诉我,陆氏为什么放着知名度极高的艺人不用,非要用你一个寂寂无名的艺人?”
他高挺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澄澈镜片折射冷冷灯光,锐利目光如尖刀,不伤人,却诛心。
媒体对陆氏太子爷的出身和外表铺天盖地报道太多,以至于元锦诗也差点忘了,自己面前的男人是陆氏财团总裁,是个真真正正的商人。
条条大路通罗马,陆氏太子爷就出生在罗马。
权利和金钱伴他左右,再加上与生俱来的英俊相貌,这样的人,仿佛生来就该站在万丈云端俯视一切。
元锦诗听出他话中讥讽,再也挂不住唇边微笑,清澈眸子黯了黯,沉默片刻,方道,“不是‘非要’。”
她复抬起眼眸,不卑不亢,脊背挺直如松,“我只求一个参与竞选年度代言人的机会。至于合不合适,能不能胜任,任凭陆氏股东和高层进行判断选择,我对结果不会产生任何异议。”
“陆总,我有自知之明,也没有那么贪得无厌。”
……
省第一附属医院。
元锦诗推门进病房,查房的女护士刚刚为元母量完血压,冲她微笑说明,“元小姐,你母亲最近的情况都很稳定,非常适合进行手术。”
元锦诗笑着道谢,脱下外套和挎包挂好,往保温杯里添满温水,给病床上的元母喂水。
元母敏感察觉到女儿的坏心情,轻轻推开水杯发问,“锦诗,手术需要不少费用吧?”
元母是地地道道江南美人,就算声音虚弱,脸色苍白,姿容依旧不减。元锦诗一身清澈温婉,不过只得了元母三分真传。
元锦诗这才发觉自己没藏好情绪,忙换上开心笑脸,“没有的事!妈,你放心,你女儿朋友很多,一个个都仗义的不得了,手术费的事情不用你担心。你只要安心养病就好。”
“借了也是要还的,还要承下不少人情。都是妈妈拖累了你。”元母说了几句,眼眶微红,“当年你大学还没毕业,如果不是因为我,也不会和DN签约,贸贸然踏入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
病人最忌心情波动。元锦诗忙拿纸巾为元母擦泪,一时慌张,口不择言,“什么承情不承情的,妈你别想太多,大不了我去找爸……”
听到那个称呼,元母瞳孔紧缩,急促喘息,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你不准去!就算我死了,你都不要拿他一分钱!”
元母和元父的恩怨千篇一律,并不值得细讲。
大致是,曾在神父面前立下一生一世诺言的爱侣,却经不起粗茶淡饭的打磨,海誓山盟还在,却渐渐相看两厌,日久天长,终于一拍两散,互成仇敌。
多年来,元父对孤儿寡母不闻不问,另娶妻生子,再享天伦之乐。元母心中藏着怨恨,经年累月,终成了心底不能提及的伤疤和一块剜不掉的毒瘤。
元锦诗红着眼将元母安抚下来,为她盖好白色薄被,哽咽着轻声说,“妈,你冷静一会,今晚邵医生值班,我去找他问一问手术安排。”
回应她的是一室安静。
元母侧身躺着,胸中郁结,并不答话。
元锦诗咬了咬唇,心头说不出来的堵和闷。
晚上八点的医院走廊空荡荡的,她转身轻轻关上病房的门,望着蓝白相间的走廊墙壁,长长出了一口气。
蓝色,冷色调中最冷的色彩,常常让人联想到冷静、理智与纯净。
元锦诗从小跟随母亲生活,两人常因为她无意提起父亲而争吵,今天这样的情况,已经不知道上演过多少遍。
在满目蓝白色和刺鼻的消毒水味中,元锦诗平复心情,找回理智,开始反省今天她在陆氏财团大厦六十六楼会议室的所作所为。
往好了说,是不卑不亢,往坏了说,是出言不逊。
陆尔是什么人?Boss单钟都要陪着笑脸相迎的人物,名利场上多少人拜倒在他裤脚,只求他一根手指点石成金。
她倒好,图一时痛快,在他面前硬气的不得了,说了那样一番不知好歹的话,还想得到年度代言人的名头——请问是在做什么白日梦?
元锦诗有点垂头丧气,她贴着墙壁站立,修长天鹅颈微微向下,蔷薇色嘴唇抿了抿,一股无力感如潮水袭来。
算了,本来也没对陆氏代言人抱太大希望,这事黄了就黄了,大不了继续做她的冷板凳,起码还有DN每月六千块的救济金在,总归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