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嘛,难免有些奇奇怪怪的设定。蚀沼是蚀质组成的聚合体,《侵蚀》的头号怪物。束钧只知道怎么对付它,没考虑过再细致的层面。
怎么就突然开始讨论游戏设定了?
“末日使科研人才出现了断层。到了今天,人类对蚀质的了解也有限。”祝延辰说,“人们只利用过其中一点,继续看。”
束钧不解地扭过头,那人已经开始往小蚀沼中扔第二车尸体了。
哪里不对劲。
第一车尸体是安安静静分解的,第二车尸体本身足够安静,周遭却并非如此。不自然的土地波动、雾气弥漫、石块的嘎啦响此起彼伏,严重的几次,临近蚀沼的墙皮都剥落了些。
那阵势有点像他们的异能,只不过相比之下微弱至极。
“第一车是正常死亡的平民,第二车是被蚀沼侵蚀而死的军人。后者在身体机能彻底停止前,会和周遭环境发生短暂的共鸣。侵蚀区的空气、水、土壤……它们蚀质含量不同,因此共鸣呈现的‘属性’也不一样。”
说到这里,祝延辰停顿片刻,看向尸体处理人。
束钧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寒意。时间正值深夜,面前景象显得格外阴森。
玩家会有些超然的能力或特质,这几乎是约定俗成的规则。事情过于理所当然,大家大多关注于技能本身,鲜有人会认真追究“这个技能实现要靠什么原理”。
按照祝延辰的说法,玩家要被侵蚀到什么地步,才能拥有那样的强大的异能呢?
“继续。”束钧说。
“蚀质会隔断信号传输、侵蚀机械关节。无论人为遥控还是AI控制,机械都无法代替人来设置净化机。有些人体质特殊,对蚀质耐受力强,能靠共鸣的力量在侵蚀区多撑会儿。但人类再怎么特殊,时间一长只有死路一条……净化工程牺牲太大,本来幸存者就不多,当时的人支撑不起这样的人员消耗。”
祝延辰语速有点慢,随着他的讲述,尸体处理人已经收拾好车子,慢慢往外退。
“而以人类为蓝本进行合成和改造,合成生物能得到对蚀质的高耐性,获得力量。代价也有,作为非自然产物,他们注定无法生存太久。”
灯被灭掉,室内一片黑暗。
“……不,应该说,‘你们’注定无法生存太久。”
先不说相信与否,束钧隐约猜到了这个走向。
谁会想出生就为了战斗,而后快速死亡呢?更别提那些生来拥有强大力量的“人”。按照这个说法继续想,这类合成人拥有与人类无异的意识,洗脑教育容易出意外——力量差距太大,无论概率是千分之一还是万分之一,只要出现一个反叛者,人类就会损失惨重。
那么不如想办法简单地禁止某些真相,以及彻底地欺骗所有人。
非常荒诞的战术,逻辑上却讲得通。
思绪翻转,熟悉的头痛感慢慢涌回,束钧没有呕吐,只是忍不住单膝着地。这次的反应比上次还强烈,他的头颅像是被生生劈成两半。
蚀沼发出黏腻的搅动声,听得人浑身难受。一片黑暗里,有什么爬上了他的手脚。
束钧垂头看向祝延辰,那人被防毒面具盖住了脸,他看不清护目镜后那双眼。无论脑内冲击是什么东西,祝延辰说过,再来第二次,自己很可能会死。
那祝延辰现在在做什么?如果只是想杀了他,这些做法未免太过画蛇添足。
假设这一切是真的,“烟尘”这个身份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等等,他明明跪在地面,为什么祝延辰正仰视着他?
束钧这才发现自己脚下沸腾的蚀沼。不知何时,无数液柱把他举到了空中,正顺他的四肢缠绕他的身体。全身痛得钻心,他想大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抱歉。”祝延辰第二次道歉,声音像隔了云雾。
更多液柱缠绕上来,时间的流逝变得模糊,面前的一切越发遥远。束钧艰难地喘息,他无力再挣扎,只能接受那些疼痛,用最后的气力撑着眼皮。
祝延辰摘下了防毒面罩。一片月光从窗户投进,照亮了他苍白的脸。
空气的蚀质浓度肯定爆表了,束钧模糊地想道,这人自己也要寻死吗?
接着祝延辰朝他伸出手,嘴里说着什么,束钧已经听不清了。刚意识到的事实还没消化,身体崩毁的痛裹挟全身,他慢慢闭上眼,恨不得就这样晕死拉倒。
【你不会输。】
朦胧的意识里响起一个声音。那声音不像祝延辰的,他不记得它,却又感到无比怀念。被刺激了一下,束钧努力掀起眼皮。祝延辰还站在那里,伸着手,面孔毫无遮拦。
而且表情有些悲伤。
那悲伤还怪不熟练的,关于这堆破事,他还欠自己一万个解释呢……
等等,这回自己没有忘掉听到的事情,束钧精神一震,连带疼痛也麻了些。痛就痛了,他不是没被蚀沼吞过,一回生二回熟。比起这个,他得保持清醒,就算死也要抱着这堆情报死——
但蚀沼似乎没有吞掉他的打算。
不知过了多久,束钧从空中摔下。准确地说,他更像被蚀沼用液柱验了个货,随后不满甩飞的。这回轮到祝延辰当垫子,被砸了满怀。
液柱退去,疼痛随之消散,虚弱感一扫而空。束钧看向祝延辰,对方嘴唇发白,模样称得上狼狈。这人之前的悲伤好像是自己的幻觉,眼下祝元帅又绷起脸,黑色的眸子深不见底。
束钧决定直击重点:“刚才到底——”
“谁?!”一声厉喝打断了束钧的问题。不知为何,本该离去的尸体处理人突然折返。
灯再次燃起,整个房间亮如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