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散去,男人有些刻意得咳了几声。
“这两日太忙我未曾回屋里睡。”
洛华握着筷子心不在焉戳着碗里的米饭,也没搭话。
过了会儿,一块剃了刺的鱼肉放在了他的碗里。
“别生气了,我那话不是你想的意思。”封景荣绷着脸,有些生硬得解释着,“只是见不得你和那人走得近。”
“你认识徐之清?他人不好吗?”
封景荣垂着眼帘,沉默了一阵如实说道:“不,只是你提到他的名字……笑了。”
“这叫什么缘由?”
“你找他,不找我。”封景荣抿了抿唇,“我怕你——”
“怕我做什么?”
“怕你和他——”封景荣有点说不下去了。
这种情绪实在难以启齿,封景荣自己心里都以为矫情得厉害。
然而这就是他当时所想,所担心的。
这时,少年忽然笑了起来。
“你素日老说我傻,如今看来,你才和个孩子似的,不比我还幼稚。”少年抹了抹眼角,轻声道,“都是什么芝麻绿豆的小事也要板着脸说。”
封景荣愣了下,随即嘴角也勾了起来,“是,是我不对,那洛儿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这回吧。”
“我又没生气,什么饶不饶的。”少年装作不在意的说道,“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
封景荣轻笑一声,又夹了些菜到少年的碗里。
“下午我与你一同去看徐宗正。”
“嗯?”洛华抬起头,面上有些不可思议,“你同我一起去?你不是要处理公务吗?”
“已经告一段落了。不差这么一天。”封景荣睨了少年一眼,“你不想我去吗?”
“那倒不是,你能同我一起去自是好的。”洛华面色有些迟疑,“只是我们的关系——”
“我们怎么了?”封景荣问道。
“明面上不是说我是老师的亲戚吗?你和我一起去被人瞧着怎么办?”洛华烦恼道。
“瞧着就瞧着了,又没什么不可告人的。”封景荣淡淡道,“让人瞧清楚点也好。”
还能绝了一些心怀不轨之人的心思。
“这会子又不在意看,那起初还编出那种谎头做什么?”洛华小声嘀咕着,虽然嘴上抱怨,但是封景荣愿意陪他同去徐府,还是让他心里有点高兴的。
他一人去总是有点怕生的。
而有荣荣陪着,他心里就安定了。
当马车缓缓驶到徐府门口的时候,徐之清也已经带着人在外迎接了。
帘子掀起,见少年披着一件雪狐裘,头戴斗笠下车后,徐之清作揖行礼。
而当他抬起头时,整个人不由一怔。
少年身后还紧跟着一个披着墨裘的高大的男人。瞧见那双罕见的墨绿瞳孔,徐之清心里咯噔一下,就欲下跪。
然男人先抬抬手了,阻止了他的跪礼。
“你就是徐茂山的儿子?”
“是,徐茂山正是家父。”徐之清恭敬答道。
“虎父无犬子。”封景荣微微颔首表示赞许,“我与宗正也算熟识的,今儿只是来看望你爷爷,家常小事,不必多礼。”
“是。”徐之清喉头一滚,定下心神,抬手在前引路,“两位请。”
“爷爷,丞相大人来了。”推开门,一进屋子,徐之清就先声说道,“还有洛华,他们来看望您了。”
屋里的两人皆是一惊,徐宗正直起身子来,伸出手示意自家女儿搀扶自己起身。
“丞相大人。”
“徐宗正,快些躺下,这些虚礼就免了吧,本相只是陪着洛儿来瞧瞧您。”封景荣上前将老者扶住,温声道。
“老师。”洛华行礼。
“见过丞相大人。”身旁的徐良霞望了封景荣一眼,忙也跪下行礼。
“弟媳,客气了。”封景荣的神情很是平和。
“弟、弟媳妇,民女这担当不起。”
“有何担不起的。如今你已嫁于友明,友明与我是沙场上的生死兄弟,你自是当得起这一声弟媳的。”封景荣将徐良霞扶起,语气温和,“快些起来吧。”
“谢丞相大人。”徐良霞有点不好意思,站起身来,她还真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丞相大人竟然如此平易近人。
“对了,怎么不见友明?”封景荣在屋内望了一圈,“听闻他与弟媳一同回来看望宗正,还以为能见到。”
“回丞相大人的话,家里缺人手,友明去看药了。”徐良霞忙答道,“我去将他喊来。”
徐良霞行礼离去,屋里便只剩下了四人。
“洛儿,你不是要看望宗正的吗?怎么这会儿不说话了?”封景荣问向身边的人。
洛华倏地回过神来,方才几人互相寒暄,哪有他插话的机会。
眼下看望老师,生怕失礼,他忙取下斗笠。
“老师,你身体如何了?”洛华将斗笠放于地下,再次朝着老者恭恭敬敬得行了一礼。
洛华抬起头来,徐之清好奇其面容,不自觉得望了其一眼,微微失神后,很快就恢复了神色。
“好多了,还是你有心来看我。”徐宗正望着少年神态真诚,知其是真的念两人师生情谊,心里很是感慨。
他教的弟子不少,可这冰天雪地里有心来看他的却屈指可数。
“这、这是我给老师准备的膝套。”说着洛华忙拿出了个匣子,“我有寻城里大夫问过,他们说老师的腿总是冬日发作,很有可能是寒气入骨的缘故。这膝套虽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它皮毛厚实,护着膝盖,能放寒气,许是会有点效果。”
这时,封景荣忽然开口道:“宗正,这膝套确实不错,洛儿也给我备了一份,用起来极好。”
洛华有些疑惑地望向男人,谁想男人也正深深地望着他。
洛华莫名有点心虚,先将目光收了回来。
徐宗正接过摸了摸那皮毛,似乎对这礼物很是满意,“阿清,快些收下来。”
“是。”徐之清接过木匣子,好生收下。
洛华这份礼物算是送得很得体,徐之清了解他这个爷爷,自持风骨,太过昂贵的礼物他是绝不会收的。
送这么一副膝套倒是贴心实用,刚刚好。
门外传来轻叩声。
有两人走进了屋中。
“友明来了。”封景荣转过身去,墨绿色的眸子微微沉了沉。
不出他所料,石友明一进屋就瞧着少年出了神,神色可以说是震惊万分。
“友明,你怎么了?”徐良霞拽了拽自家夫君的袖子,提醒道,“快见过丞相大人。”
“洛……华。”然石友明依旧紧紧盯着少年,眼角微微泛红。
“友明啊,你认得洛华?”徐宗正皱了皱眉,对于石友明的反应感到奇怪。
“友明和洛儿曾有过一面之缘。”封景荣上前一步,拍了拍石友明的肩膀笑道,“真没想到友明还记得这名字。”
石友明的目光太过直接,洛华被瞧着有点不舒服,虽然他不记得何时与此人有见过,但他还是向其行了一礼。
“丞相大人,您和洛华难得来徐府一趟,不如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晚上留下一起用膳吧。”这时徐之清站出来打破了僵局。
此话一出,徐良霞也跟着进来劝说留客。
众人才将目光从石友明的身上挪开。
封景荣推辞几下,最后还是盛情难却,与洛华留在徐府用完膳再走。
“友明,你方才怎么了?”徐良霞将石友明拉在后面,悄声说道,“虽然你与丞相大人亲如兄弟,但你方才盯着那位洛公子看有点逾矩无礼了。”
石友明垂着头往前走,没有说话。
“那洛公子你是不是认识?”徐良霞到底是女人,感知敏锐,试探得问道。
“不……认识。你先照顾伯父吧,我出去晃晃。”石友明闷声说完,就一个人出了屋子。
“你一个人跑出来了?”石友明正望着眼前的池面出神,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石友明并不惊讶封景荣会出来找他,因为从他见到那个少年起,这场谈话便是必然的。
“那人是谁?”石友明也不绕弯,直截了当道。
“如你所见。”封景荣缓缓走至石友明身边,“他是洛华。”
“他是洛华?”石友明摇了摇头,似乎不这么认为。
“你知道吗?有时我一人瞧着水面,心里忍不住会有所畏惧。”石友明顿了顿说道,“我曾经以为水是这世间最温和的东西,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知己挚友会溺死于此。”
“石友明,我说了很多次,洛华他不是溺水而死的。”封景荣的神情阴沉骇人,“宫里的翠金湖是人凿出来的,那么浅的湖怎么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或许水面下藏着别样的真相,但十年前洛华还是死了。”石友明闷声说道。
“你想说什么?”封景荣神情难得烦躁起来,他不想再提起这件事。
“封景荣。”石友明转过头,神情严肃,这次他没有唤“大将军”,而是直呼了男人的名字,“我们已经失去洛华了,你不要再把无辜的人拖下水了,这不值得。”
“你以为他不是洛华?”封景荣总算听明白了石友明的意思,不明意味得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找了个赝品放在身边?睹物思人?”
“难道不是吗?”石友明步步紧逼道。
作者有话要说:惹,以后改成每晚九点更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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