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怡勉强笑了笑,“没有,我只是出来转转,正好看见你睡不着在外面。”
其实她住在二楼,就在温理楼上,这是她特意选的房间,就想着要离这个人近一点。可是也许就是因为这么近的距离,让她再一次不得不认清楚现实,原来温理并不是对每个人都是一副面孔。
她看见温理半夜出门,站在周满的房间跟前。再次之前,她还可以说服自己是因为这里太大,两人住得近一点可以方便照顾。但在看见温理直接拉着周满的手出门时,这些谎话连她自己都骗不了。
温理微微拧眉,他并不是睡不着。
“我,这外面有些黑,没有路灯,你能陪我走走吗?我有些怕黑。”安怡小声说。
她想,温理虽然看起来请不近人情,但对于同学,总是会施以援手。这一次,安怡觉得温理同样也不会拒绝。
可这么想,就是她错了。
“怕黑?”温理脸色不变,看着出来时穿得淡薄的安怡,直接道:“那就赶紧回房间吧。”
既然怕黑,那溜出来瞎逛达什么?
安怡:“……我睡不着。”
万万没想到温理根本不接招,安怡小声又有点委屈说。
温理面无表情盯着眼前的少女,眼里的温度一点一点降下来。安怡猜得并不没什么大方向的错误,温理在对待同学的事情上的确算有耐心,但有一点安怡错了,从前温理跟班上的同学的交集几乎都在课业上,温理毫不介意给前来向他询问作业难题的同学解惑,但只要超出这个范围,在温理看来已经并不属于班长或者同窗的义务,他完全不会贡献出来丝毫耐心。
比方说现在。
“但我不想。”
一点借口理由都不想找,也没有考虑过这样根本不委婉的说辞到底会不会让人下不来台阶,温理直接道。
安怡猛然抬头,一脸震惊地看着仿佛自己从来都没有看清过的人,张了张口,更加觉得委屈,“可,可……”
温理不想听她那么多可是的理由,绕过安怡,直接朝自己的房间走了去。
安怡望着温理的背影,忽然脑子一抽,对着温理喊道:“我刚才都看见了,你和周满……”
温理的脚步的确因为这话微微顿了顿,但很快他又继续朝房间走去,只留下一句讥讽的话回荡在夜空里——
“那,又怎样?”
安怡彻底呆愣在原地。
第二天,林间的鸟鸣唤醒了清晨。
大家接二连三醒来,陆陆续续去觅食。
周满走到厨房,发现里面已经有人。
温理那宽肩细腰的背影太过眼熟,周满想装作没认出来都难。她脑子里霎时间出现昨夜温理在河边对自己耳语的模样,还有那令人面红心跳的一句话,下意识就要逃走。
可是温理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般,就在周满预备转身时,温理已经先一步转过来叫住了她。
“起来了?洗手过来准备吃饭。”
周满:“……”
温理的语气简直跟从前没什么两样,但当周满“不得不”坐下来跟温理共进早餐时,她忽然意识到在从前自己什么时候有跟温理有过这样“温情”时刻?他们是一个做饭一个吃饭的关系吗?
一想到这里,周满就觉得有点坐不住。
偏巧的是正好这时候从楼上下来两人,就是昨天跟周满道谢想要住在顶楼的一对好姐妹。对方在看见周满和温理两人坐在院中时,不由暧昧地冲周满眨了眨眼睛。周满什么话都还没说,甚至是一句早安都还在嘴边,就看见那两人飞快跑出了大门,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在安静的院中,显得格外清脆。而对于周满来说,这小声让她脸上的温度上升得更快。
“不拿筷子怎么吃饭?”温理见对面的人像是出神一样,半天没动静,开口问。
现在家里只剩下自己和温理,周满干脆开门见山,也不跟他磨磨唧唧,“我自己知道做饭。”
“嗯。”温理敷衍一般回应着,然后指了指碗里的面条:“尝尝,早上新鲜出锅的红油,看看喜不喜欢。”
周满:“……”她现在很怀疑自己刚才说的话温理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但在对上温理那双稍显得殷切的双眼时,周满又很可耻地退后了一步。算了,管他呢,不能浪费粮食,先尝尝再说。
就在周满低头那瞬间,她没有看见坐在她对面的少年已经收起了在她面前表露出来的神情,嘴角得意上扬,那模样看起来别提是有多得意。
“怎么样?”温理又问,“还能习惯这个口味吗?”
新鲜才出锅的红油香气最是诱人,上面还有白芝麻,更添风味。而且这红油并不辣,显然是因为温理在买辣椒面的时候特意选的微辣的辣椒。这碗面条的精髓,全都在这一勺红油上,周满忍不住竖起拇指。
从洗手蟹就能看出来,温理不仅仅会做饭,还是做饭的高手。即便是像现在面前这一碗看起来极为普通的面条,也能被他做出旁人做不出来的风味。
“那明天还吃吗?我来做。”温理温和笑着问。
周满抬头,那声“好呀”就差点要脱口,却猛的一下堵在了嗓子眼里。
周满脑子有片刻的宕机,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原本是想过来拒绝温理的,但刚才差点就掉进了温理专程给她挖好的陷阱里。
一时间周满心里七上八下,好似对面递过来的目光都变得更加灼热了一些。
“还是不要了吧,挺麻烦的。”周满干笑了两声说。
“不麻烦,顺手。”温理说。
周满:“……”
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温理顾忌着周满脸皮薄,也没再接着逼问。
一顿早饭后,周满以为她和温理相处时间到此为止,但却没想到温理将碗筷收拾到厨房后,在里面开口道:“等会儿是要一起去抓鱼吗?”
周满脚步一顿,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自己一时的恻隐之心到底招来了什么。
现在反悔可不行,毕竟这是自己亲口说出去的话,而且还不是温理提出来的,是她主动请缨,自然不可能出尔反尔。
“……嗯,今天天气不错。”周满用着比之前拒绝早餐更加干巴巴的语气回道。
她在院子里,根本没有机会看见现在在厨房里那个人脸上满足的笑,只能听得里面的人的声音带着几分愉悦:“哦,那你等等我。”
周满在虚空中给了自己一巴掌,自言自语道:“叫你多嘴多舌!”
想要现在跟温理撇清关系,看来是不可能了。
一想到昨天种种,周满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在哪儿。
温理的喜欢跟旁人不同,就算是昨晚亲耳听见温理说的喜欢,但后者却没有任何表示,没有问她的想法,也没有进一步想要做什么,好像只是为了告诉她,自己的喜欢一样。
那温理到底是什么意思?关于这个问题,周满已经从昨天晚上想到了今天,到心中仍旧没一个答案。
磨磨蹭蹭着周满还是跟温理一道出了家门。
抓鱼这种事,周满在上初中后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会站在同一条河流中。
为了温理,她来重温当年会被自家亲爹打得到处乱窜的只有野小子才干的荒唐事。
穿着短裤,把拖鞋放在河边的石滩上,周满插水走到靠中央的地方,猫着身子安静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抓鱼就是要安静,河里的这些鱼可机灵着,稍微大点声就能惊动它们,顿时溜得不见鱼影。
但就在周满屏息时,忽然耳边划来一道声音——
“周满!”
身后骤然传来拖后腿的声音时,周满拳头硬了硬,但没回头,也没好气道:“闭嘴吧温理,安静!”
但刚说完这话,下一刻周满猛得一下感觉到脖子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刺了刺。
太突然,周满被吓了一跳,好在她胆子也算大,没直接尖叫出来,但不过没忍住回头,却冷不丁看见忽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温理,又二度被惊吓,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寻常站在平地退一步也无妨,可如今周满站在河里,下面都是光溜溜的小石子儿,一不留神踩上去,脚下不稳,身体本能反应,周满伸手去抓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人。
幸运的女神最终还是眷顾了周满,让她抓住了人。
但好像幸运女神又不是那么特别眷顾着她,等回神时,周满才发现自己抓住的是温理的……胸。
而如今被她慌不择路抓住的温理的表情,一脸莫测,但从那隐忍到极致的眉宇间,周满一点都不怀疑,此刻自己在温理心里早就死了千百万回。
她倏然松手,不得不说,如果现在一定要选出社死的那个人,周满想,这个人还是自己。
她真不是女色狼啊,她也不知道会那么巧合,抓到了不该抓的……
垂下目光,周满盯着河面,假装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忽然过来做什么!”
唯有先发制人,才可能取得先机。
温理无奈,刚才被非礼的人明明是自己,但现在被周满质问的人也是自己。他跟前的人,好像直接跳过了“非礼”,只剩下兴师问罪?
可是,这怎么行?
一点都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