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持刀过来打劫,还没开口,老祭酒淡淡地把钱袋交了出来。
老太太古怪道:“你吃错药了?”
老祭酒没看她,依旧是仰望着无尽的星空:“庄锦瑟,你说人这一生是为了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庄、锦、瑟?
好熟悉的名字。
老太太也抬头望向星空。
星空的那一头,好像有一段遥远的记忆隔着岁月在召唤她。
她的心情突然变得沉甸甸的,整个人都忧郁惆怅起来。
她低头数了数钱袋,更惆怅了:“姓霍的!在这儿故弄玄虚就可以少给私房钱了!这么几个铜板,够打几顿牌的!还藏了多少,统统给老娘交出来!”
老祭酒:这样都不能蒙混过关???
打劫完小钱钱的老太太心满意足地回隔壁了。
老祭酒想麻痹老太太的计策是真的,他感叹人生也不是假的。
他是真发愁。
怕自己哪天和风老一样去了。
风老在世上的执念是他的衣钵。
衣钵有足够优秀的人继承,风老便死而无憾。
他不一样。
他有放不下的人。
从前是以为那人死了,他也就对这个世界没有留恋。
可如今,他的阿珩还活着,他不敢病,不敢死。
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世上,独自面对一切。
“阿珩,为师还能为你做些什么?”
正月十五,上元节过后,国子监与京城的各大书院陆陆续续地开了学,官府衙门以及朝堂也全都开放了。
过了个好年,第一天上朝往往都比较和气,文武百官挑选的折子也比较温和有寓意,总之就是讨个好彩头。
不能一开过年就把朝堂搞得乌烟瘴气的,不吉利。
郑府,郑司业也打算出门了。
他早从庄太傅那边得了消息,祭酒一事有着落了,陛下会在开过年的第一个朝会上册封大皇子为宁王,同时册封他为国子监祭酒。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管家说。
郑司业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有什么好恭喜的呀?不是出了那些糟心事,本大人早该是国子监祭酒了!”
管家道:“老爷说的是!不过现在也不晚嘛!”
“也是。”
郑司业笑了。
想到什么,他问道:“衣裳都烫好了?”
管家忙道:“好了好了!只等朝廷的佩徽发下来就给您绣上去!”
国子监的衣裳是有朝廷专程定制的,可郑司业等不及,早早地让人做了,只是没有象征身份的国子监祭酒佩徽。
“拿来我看看!”郑司业说。
“是!”管家笑眯眯地将衣裳捧了过来。
郑司业一双眸子大放绿光。
管家道:“老爷,您要不要先试穿一下大小?”
郑司业清了清嗓子:“咳,这个,行吧,万一大小不合适,你们也好及时去改。”
管家笑道:“是这个理!”
郑司业迫不及待地换上了祭酒服,迈着官布,摊开双臂,让管家好生欣赏了一番:“如何?”
管家竖起大拇指,连连拍马屁:“合适,合适!老爷穿上这身衣裳简直太威风了!”
郑司业神气得不行,来到铜镜前,前后左右照了照,掸了掸宽袖,笑道:“就差佩徽了!”
管家笑道:“等您上完朝回来就有了!”
郑司业恋恋不舍地脱下祭酒服,等过了今日,他便能天天都穿上它了!
郑司业来上朝。
天黑漆漆的,皇宫的门还没开,诸位大臣都在门外候着。
看到郑司业过来,先是吏部尚书道了声恭喜,紧接着户部尚书与鸿胪寺卿等人也纷纷过来道喜。
很显然,众人都听说郑司业即将被册封为祭酒的事了。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郑司业连表面上的谦虚都懒得演,笑着与几人回礼。
他的官职如今在几位大人之下,可等下了朝便与他们平起平坐了,因此这会儿他行的礼已经变成了平礼。
很快,宫门开了。
“郑大人,请。”一位官员笑着说。
郑司业笑笑,昂首阔步地走上了金銮殿。
新年第一场朝会与往年一样和气。
文武百官递上的奏折都在夸赞陛下的政绩。
陛下很高兴。
与宫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一致,他先是大肆夸赞了大皇子一番,册封其为宁王,很快便轮到了国子监。
“国子监既然已重新开放,祭酒一职不能总是空悬,还好朕的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人选……”陛下威严的声音在整个金銮殿回荡。
郑司业激动地挺直了腰杆儿了。
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等到了!等到了!等到了!
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恐怕只有出嫁的姑娘能够比拟了,他像一个待嫁的新娘,等着新郎官来与他拜堂!
然后他就看见一个太监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在金銮殿外行跪拜之礼:“陛下!有您的信!”
一般的信不会闯到金銮殿上,除非是十万火急。
众人心道莫不是边关又来了八百里急报?
“呈上来。”陛下说。
太监将信件呈给了陛下。
陛下看完信,竟然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众人愕然,这是出了啥大事?边关沦陷了?
下一秒,众人就听得陛下难掩激动地说道:“老、老祭酒回京了,他给朕来信了,他还问朕过得好不好……”
郑司业的心里哔了狗。
老祭酒不是早八百年就告老还乡了么?这个节骨眼儿上写信来勾引陛下,啥意思?
还是一封深情款款的信,遣词造句十分讲究,大致翻译过来就是:陛下,数年没见了,你还好吗?请原谅我当初的任性,每每想起陛下对我的疼爱我都愧疚不已。如今我回来了,请问陛下,是否君心依旧?”
妥妥哒绿茶前任!
陛下感动不已,热泪盈眶:“祭酒之事容后再议,退朝!”
郑司业如遭晴天霹雳!
渣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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