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呼吸那么近,身上的沉水香萦绕鼻间,细细搔着心尖,李彧急道:“不,我未曾想过娶她为妻,从未。娶你,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喜爱你,自当也是真的,”
灼华抬手轻轻拨开他垂在肩头的乌黑的发丝,眼角眉梢沾染了清愁,徐徐低道:“那么,殿下,你是想再看着她们来害我么?还是说,你觉得她们这样做很合你的心意?既能利用我,还不必陪上正妃的位置,他日再能选一个有助益的好岳家,恩?”
“我未曾想过害你。”他握住她冰凉的手,贴在脸颊,细细厮磨,眸中似有情意脉脉,柔情道:“我不会害你的。”
灼华抽回手,眉目里的伤怀似枝头抱霜,凄冷可怜:“可你知道她们害我,却终究无动于衷。喜不喜的,终不过是说说而已。”
抬手抚上她的肩头,李彧道:“我不骗你。”
“那就好,你会帮我的,是么?”灼华缓缓一笑,似柳枝嫩芽搔起了江南春水蕴漾了涟漪阵阵,她捧了白玉盅送到李彧的手中,“这甜汤可是我亲手熬的,不要浪费了,殿下一定要亲自送给表姐喝下去。你会这样做的,是么?”
“灼华,你别记恨淑妃。”李彧口中含了轻轻的祈求,“我会按你说的做。”
“姑母?”嘴角似挂着笑意,又似没有在笑,灼华垂眸,揭开了白玉盅的盖子,腾腾雾气飞升而起,阻隔了视线,“打从她有这个心思起,我同她的血缘之亲便已经断了,殿下,她有许多的侄女,但已经不包括我的,明白吗?”
她同他面对着面,离的极近,袅袅雾气,熏的面上阵阵刺痒,李彧察觉心头惊起的慌张,有些情绪似乎已经不受控制了。
“我同你……”
“殿下忘了,您的父亲,是我的义父,我同您,还是兄妹。”捻着盖子的手一松,“磕”的一声,雾气不再,一阵清凉拂面,灼华笑意轻轻的:“甜汤凉了便无有滋味了,殿下该走了。”
缓缓一挥广袖,灼华轻盈起身,李彧一把拉住她的手腕,扯向怀中。
灼华一时不稳,险些栽进他的胸膛,单手撑在李彧身后的隐几上,同他几乎是面贴上了面,笑意渐次敛去,“放手。”
搁下手中白玉盏,扣住她另一只手,一个旋身,将灼华压在身下,单手垫在她的后脑勺,李彧望着她的眸光中跳跃着难以压抑的幽色。
“殿下!”
“郡主!”
秋水长天惊叫。
李彧抬手,制止两人靠近,底下头,同她呼吸交缠,极力的隐忍着怒气与情意的迸发,“你现在,是在利用我对你的喜爱么?”
“是。”灼华应的干脆,飞挑的眉梢里写满了不在乎,“你可以拒绝。”
凝眸的须臾间,李彧道,“你喜欢我么?哪怕一点点。”
灼华断然否定,不给一丝希冀:“不喜欢,半点也无。”看着他眸子深处,可笑的发现,竟有那一丝的真实情意在。
拥有的,视若敝履,无法得到的,反倒心心念念,到不知该说他可悲,还是自己可悲了。
“你可真是狠心。”李彧扣住她手腕的手力道大的几乎要将她捏碎,倒了,却还是不忍心的松了手,埋首在她的颈项间,无奈又期盼道:“嫁给我,便那么难么?”
灼华顶住他欺近的胸膛,撇过面颊,眉心微皱,发现自己竟然如此厌恶他的亲近:“我说过,你若想娶我,捧着后位来找我,旁的亲王妃、太子妃,我没兴趣。喜不喜欢的,都是虚无,我也没兴趣。”
“你的心,确实冷啊,就同你的琴音一样冷。”眸光黯然失色,李彧沉然道:“可怎么办呢?我是真的越来越喜欢你了。怎忍心你失望呢?”
“断断续续下了月余的雪了,天地银装一片,沉寂的烦人,添一抹鲜红,此年将会格外顺遂。”
然后,下午时分,从庆安候府传来消息,白凤仪误食寒凉之物,血崩了。
听说还惊动了宫里,淑妃求着皇帝恩典,点了两个太医出了宫,去了庆安候府看望还在昏迷的白凤仪。
敏锐如老太太,立马察觉了不对经,亲自来了南院,单刀直入:“你同我说,红花的事情,你是否察觉了什么?”
“除夕宴上的红花……”灼华的语调带了轻颤,浅眸迷上了雾气,“是淑妃给我下的。幸亏恒哥察觉了不对经,替我喝了,否则……”咬着唇,终是说不下去了。
老太太一愣,面上渐次聚起怒火,拾起茶盏就砸了出去。
“阿宁,你如何察觉的。”
灼华一回头,发现沈祯就站在门口,目光压抑着暴怒的星火。
“原是在抓给我下红花的凶手,可淑妃同柳嫔却隐约将矛头引向了皇后与郭家,我便觉得有不对经,上午时殿下过来,我本是想着套他的话,他……”灼华垂眸,泪珠顺着长长的羽睫颤了颤,滴落在她烟青色的衣衫上,瞬间洇了进去,徒留了一点深绿的痕迹,“殿下,认了。”
“认了?”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瞪着眼,心口憋了一股气,梗的生疼,原以为自己的女儿只是野心大了些,谁曾想,竟会狠毒到这个地步,可她不明白,女儿为何要害自己的亲侄女,“她想干什么?就为了挑起周家和郭家的仇怨么?郭氏无子,与她无有相争,她图什么?”
灼华一低头,垂到下颚的珍珠耳饰冰凉摇曳,泛起哀凉之色,“郭家是静王的人。”
突突“呵”出了一声,老太太心头冰凉,为了挑起沈家对五皇子一派的仇恨,为了争夺皇后的支持,竟对自己的亲侄女下了这般狠手!
“中宫无子,背后却有手握十万兵权的武英候府。恒哥儿如今得陛下看中,大理寺少卿。”沈祯沉沉一笑,那笑仿佛是从胸腔溢出,带着滞闷与冷冽:“很好,我的好姐姐,果然是好算计,拿着亲侄女的一生去算计!”
沈祯负手站在门口,天光刺眼,灼华看不见他神色,却依旧清楚的感觉到一股浓的化不开的怒气缓缓散到空气中。
灼华何尝不恨不忿?她的亲姑母,曾经她那么信任她,敬爱她,最后,却被那样狠绝的对待,就因为她不是自小长在她身边的么?心口一痛,她道:“娘娘、她想让我给殿下做妾。”
“做梦!”老太太暴怒而起,拉着灼华拥在怀里,“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你!”
“做妾……”沈祯面上覆着寒霜,缓缓一声,含着道不尽的冷意,“为了白家姐儿?”
灼华不说话,伏在老太太怀中哭的悲伤。
原来,面临这样的尖锐矛盾,她的父亲,她的祖母,竟是毫不犹豫的站在了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