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暮黎回头一看,只见嘴唇奇厚且唇肉略微外翻的胖掌柜正瘫倒在地,两眼翻白,哆嗦着手指,声音抖得犹如挨冻很久的雪地冰人:“祭池……黑、黑箭令……”
跑堂小二哥的脸顿时煞白:“什么?这就是夺命噬魂的黑箭令?”
他本是扶着胖掌柜的,虽然没扶住,被带着一起倒在地上,此时却已坐起身,将自己大腿塞给掌柜的当靠枕。
然而黑箭令三字一出,他立即抽身一骨碌爬起,不顾胖掌柜的脑袋被磕得发出“咚”的重响,鬼撵似的忙不迭往外跑:“掌柜的对不住,我不干了,从现在起不干了!”
店内宿客皆非本地人,瞧着并无危险事情发生,便从角落或桌底钻出,慢慢聚拢,七嘴八舌地询问道:“黑箭令是什么?”
“哪个晓得,问掌柜的。”
掌柜的都快口吐白沫了,又被店伙计坑了一把,正努力缓着气儿呢,哪里能答得了话。
金暮黎只觉那张油腻腻的肥猪脸和香肠嘴倒尽自己胃口,又瞧他暂时正常不了,便懒得搭理,从易锦背的行囊里掏出纯白手套,拔箭细观。
箭很平常,并无特殊之处。
但能把胖掌柜吓成那样,显然其意义很不一般。
金暮黎思索片刻,没有思出结果,便将短箭往胖掌柜脚边一扔,径直踏上木质楼梯。
众人:“……”
还以为是个爱管闲事的,没想到独占那漆黑袖箭瞅半天,最后竟淡淡走人了。
易锦毫不意外地跟上去。
夜梦天也未多言,只在进二楼自己房间后,微微蹙眉。
为免耽搁行程,暮黎自是不愿多问是非,何况她本就无甚行侠仗义之心,能变得不再动辄杀人,便是阿弥陀佛、福生无量天尊。
可黑箭令到底表示什么?
客栈掌柜为何吓得面色如土?
年轻的店伙计为何一听黑箭令,竟连工钱都不要的冒雨跑走?他所说的夺命噬魂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黑衣人究竟是何身份?
重重疑问闪过脑海,夜梦天打算等店伙计送水上来时,问个清楚。
不料,静坐半晌,无论饭食还是茶水,都无人问津。
他起身开门,立栏边往楼下一瞧,不由怔住~~所有投宿旅客都已收拾行囊,大包小包,或乘车,或骑马,一个不留地全跑了,雨水都挡不住他们猴急匆忙的脚步。
胖掌柜站在柜台后,身体发虚、两眼发直地软软斜靠着,即便客人走得满堂寂静,他的浮眸中也毫无损失诸多宿银的肉疼之色。
更奇怪的是,除了旅客,跑堂小哥和伙房厨师、打杂的,也全都溜个精光,只剩胖掌柜的孤零零堆着,像坨泛冒油光的带皮肥猪肉。
夜梦天愈发疑惑。
正自纳闷,忽见一名满面惊惧的妇人,牵着五岁幼童掀开后门帘子,挂着无声泪水走到胖掌柜身旁,嗓音颤颤:“孩子他爹……”
胖掌柜似很艰难地扭转脖颈。
“果、果真是……黑箭令么?”妇人畏怕之余,牵着儿子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捏紧。
孩子痛得喊娘哭叫。
妇人连忙松手,抱起他,抵额轻哄。
失魂般的胖掌柜看到儿子,总算回神,却又瞬间红了眼眶:“秀虔,你带着儿子逃吧,祭池那边,我去应付。”
妇人的眼泪如泉涌出:“表哥……”
唇厚齿黄的胖掌柜抱住母子两人,亦是泣不成声:“秀虔,过去我曾对不住你,如今定会护你母子二人平安,只盼你以后真心原谅我以前的鬼迷心窍,不再怨恨表哥。”
妇人更加泪如雨线。
“嗬,”一道轻嗤在夜梦天身后响起,“长得这副恶心人的丑鬼模样,居然还能在外面花花肠子,辜负家妻,真是小看了他。”
夜梦天立即转身握住她的手:“暮黎,我不会~~”
“姐姐!”易锦从房里出来打断了他,“我们去楼下~~”
目光落在夜梦天抓着金暮黎的手上,脸色顿时难看,直接上前将二人分开:“夜教主,请你自重!”
夜梦天抿唇不语。
易锦用衣袖擦擦金暮黎被握过的那只手背,再覆盖牵住:“姐姐,我们去楼下吃饭好不好?”
金暮黎抬抬颌:“没饭吃了。”
易锦这才朝楼下看去。
正好对上胖掌柜惊愕的目光:“你们……怎么没走?”
金暮黎没搭理:“锦儿,你很久没有显露做菜手艺了。”
易锦由衷喜悦:“姐姐想吃锦儿烧的菜了吗?”
金暮黎淡笑:“要不要我去厨房陪着你,看你做饭?”
易融求之不得,但,“姐姐坐在厨房门口就好,免得被油烟熏到。”
金暮黎应了,却头也不回地边走边道:“若夜教主不怕一会儿吃不下饭,可以找猪大肠聊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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