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翊回来的时候,教室里很安静。
同学们三三俩俩地趴在桌上,抓紧时间打个盹。
他的同桌也在休息。
夏未凉特意带了一件秋季的校服外套,垫在了桌上。
她侧脸贴着这件外套,两手轻轻地搭在腿上,姿势比较放松,这样醒来手臂也不会发麻。
露出来的半边脸,由于受到挤压,看起来还有些肉感。微翘起的鼻尖上搭着一根细发,随着浅浅的呼吸还时不时的撩动两下。
这时候的夏未凉,乖巧的像只在太阳底下打盹的小奶猫。
霍翊感觉心尖像是被羽毛轻扫了两下,一路上的那些不爽,竟也全然消散了去。
他们坐的是靠窗的位置,深蓝色的窗帘并未被拉的严丝合缝,一缕光还落在前座周顺的背上,有点刺眼。
默了两秒,霍翊伸手捏住了帘子的一角,将那片光遮了起来。
他落座之后,抿了口水,又睨了眼睡熟的夏未凉,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他这脾气还不好?
都已经以德报怨了好吗?
这丫头刚刚可是带他去喝地沟油的……
*
下午四节课。
前面两节是数学,中间一节物理,最后是语文。
语文老师叫宋致梅,年过四十,是个教学态度认真、性子耿直说话不留情面的老师。
和被岁月打磨的日益圆润的唐迢迢不一样,宋致梅到现在还是眼里容不得沙子。
她对所有同学都一视同仁,看着蹉跎青春的差等生也还时不时的想着拉他们一把,却常常被好心当成驴肝肺,小电驴一年要被顽劣分子们放个数十回的“胎气”。
总而言之,宋致梅同志,是大浪淘沙后,少见的初心不改。
当然,也可以说是一条道走到黑的倔脾气。
宋致梅在她的开学第一课上,就点名批评了夏未凉,称她交上来的作业是所带的两个班里最差的——
“态度极不端正,写的是什么东西?小学生作文吗?”
宋致梅声音尖细,语气也颇为激动,言辞更是一点情面都没给夏未凉留。
这要搁个寻常脸皮薄一点的同学,怕是能当场落下几滴泪来。
但夏未凉没有。
她没吭声,没生气,也没委屈。
背脊挺直地接着宋致梅的滔滔怒火,神情却淡然的仿佛老师不是在说她一样。
宋致梅说的都对,她无话可说。
但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同样的方式去完成这份作业。
因为她觉得那个作业,没必要认真做。
但也没必要反驳。
*
一下课,罗成就转过头安慰夏未凉:“没事吧?你别理那个更年期老妇女,天天跟吃枪子似的……”
霍翊本来是在玩手机,但听到罗成的这般话,脑子里不禁想起夏未凉抄的那些个东西。
这不能怪老师吧?
老师说的对啊。
没忍。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罗成扭过头,面色不悦地看着霍翊。
霍翊放下手机,两手懒洋洋地一摊,“好笑,所以就笑喽。”
罗成:“……”
罗成在这个班,也是个小霸王的存在。
从一开始,霍翊这目中无人的样子就已经让他很不爽了,更别说这人又和夏未凉做了同桌,眼下这吊儿郎当的语气还这么欠……
少年人本就肝火旺,当即就被气的七窍生烟。
“艹!”罗成吼了一嗓,而后又抬手指着霍翊的鼻子,“你什么意思啊?”
全班骤然安静,纷纷看向了这里。
夏未凉却纹丝不动,神情淡漠地算着手里的圆锥曲线题。
丝毫没受干扰。
“把手拿开。”
霍翊眸光懒淡地睨着他,“还有,要打架就快点。”
没见过这么狷狂的人。
罗成愣了一下。
凭着自己为非作歹的经验,他知道这新来的不好惹,但自己的话已经吼出来了,断然没有道歉的道理。
于是,又放了句老生常用的“狠话”——“你给我等着。”
也许,等着等着就算了。
“不好意思,”霍翊将手机揣回了兜里,慢条斯理地直起身,“我不喜欢等,就现在吧。”
说完,他拉开椅子,朝罗成一抬下巴——“出来吧。”
此时,罗成已经心虚了。
但全班这么多人都在看着,特别是夏未凉也在。
他不能输了阵势。
“艹,老子还怕你不成!”罗成扯着嗓子,又吼了一句。
“那你倒是动一下。”霍翊懒洋洋地拖着嗓。
“你……”罗成气结。
就在霍翊侧身出来时,夏未凉抬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等一下。”
教室里其实比较安静,除了霍翊和罗成的针锋相对,大家都没敢出声。
夏未凉清浅的声音,此刻很是清晰。
要拉架?
霍翊眉梢一挑。
夏未凉侧过身,微仰着头,落日的余晖顺势覆上她的脸颊,给姣好的容貌又上了一层柔光。
好看的过于梦幻。
“你饿了吧?”夏未凉问。
霍翊:“?”
“听你肚子叫了一下午,”夏未凉松开了手,转身将自己的笔帽套好,“学校有家蟹黄包子还不错,干净卫生。”
霍翊:“……”
“去晚了就没有了。”
将试卷也一并收好后,夏未凉也抬眸看了眼罗成,“你也去吃饭吧,记得喝点绿豆汤。”
罗成:“……”
霍翊摸了摸下巴,看着罗成,语气有两分商量的意思,“要不,等会?”
罗成回过神来,脖子一横:“等就等,老子还怕你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