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容坐在地板上,仰起头,白色的画板沉默的接受他的凝视。在他眼中,那熟悉的白色早已改变颜色,变成一片浓重的黑,黑压压,黑漆漆,看不见一点光亮。
他很努力很努力的看,依旧只有黑。
一望无尽的,不停旋转的,似乎要将他吞噬其中。
他低下头,脊背微微弯曲,慢慢将脑袋埋到曲起的双膝里,像一只孤鸟。
地板上堆积着一叠叠的白纸,他伸手,拿了一张,从中间慢慢撕开,再撕开,再撕开……直到最后成为一片片碎纸。丢下,接着拿起另外一张,重复着前面的动作……
布帘隔绝了外面的视线与光亮,另外一面的窗户透进来薄薄的自然光。外面天空灰暗,屋里没开灯,也同样暗沉沉。
又暗又静。
只有纸张被撕裂的声音,嗤啦嗤啦。
他目光空洞,面无表情的看着脚下越来越多的碎纸。想停下,却无法做到。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了。在这种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向谁说,也无人听他说。唯有,撕裂它们,才能感知到自己还活着,才能避免被那黑色吞噬……
数张白纸成了一堆纸屑。他的意识渐渐清醒。
抬头看看窗外。天似乎黑了。看来,时间已悄然过去几个小时。
雍容站起来,打开门,走出去。
房门开关闭合时,发出细微的声响。这声响惊动了外面的人。
雍容蓦然顿住。
眼前,那张不算宽敞的小沙发里,蜷缩着一个身影。很明显时刻关注着周边的动静,这一点微小的响动立刻让她捕捉到,她马上抬头,朝这边看来。
看到雍容,先是一愣,接着,飞快的站起来。
两人面对面,中间隔着数步之遥,一时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是雍容先开口:“你怎么在这儿?”
声音无波无浪,并听不出什么。
“我……”对面的女孩儿嗫嚅着,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一直没走?”他紧接着问。
“……嗯。”她老老实实的点头。
“为什么?“他看着她,黑色的眼睛里透着莫名。为什么没走?留在这里做什么?这几个小时里,一直在这里吗?
鹿尔的眼睛越过雍容的身体,从一旁斜斜看过去,看清了那一地的纸屑,瞬间弄明白了之前听到的那种声音究竟是什么后,先松了一口气。
接着,要回答他的问题。
为什么呢?
按道理,她应该听从齐谓和巧巧他们的建议,在这种时候远远避开。但不知道为何,她没有走。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总觉得不能那样走,不能那样留下他一个人。
留他一个人,在这空荡荡,寂静的,晦暗的空间里。
鹿尔抿抿唇,“你在这里,我……也应该在这里。这是,我的工作。”顿了一顿,斟酌着词句表达她的意思:“我想,我想陪着你。”这是她应该做的,也是她真心想做的。
说完,有些忐忑的看着他。
怕他不喜欢,怕他嫌弃自己多事。
她的话雍容都听清楚了,全部的注意力却集中在了几个字上:陪着你。想陪着你。
垂在身侧的手,食指不受控制的轻轻一颤。
雍容的目光一直在鹿尔身上,很清楚的看见,她眼里的紧张,忐忑,不安……她在担心着。
是自己的坏心情影响她了吗?让她害怕了?担忧了?
忽然的,想看她平常的样子了。
他突然开口:“笑一个。”
鹿尔一怔,旋即,没有半分犹豫,就对着他绽开了一个笑容。真心实意的,笑着,想缓解现在的气氛。
笑容,永远是这世上最生动的表情。
少女洁白的面孔上,笑眼弯弯,唇角与眉梢都是明朗的弧度,没有半分造作与假装,全心全意的,表达着她的善意,关怀……
雍容看着她,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唇角。
这之后,两人一起回到白房子里。刘叔接到消息,来小心翼翼问他是否需要准备晚饭,他想一想,点了头。刘叔忙不迭去准备。
鹿尔也该回去了。今天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
雍容没有多说什么,在她离开的时候,似乎很随意的说了一句:“明天见。”
“明天见。”鹿尔回道。
天已经完全黑了。刘叔安排车送她回去。
她回到宿舍时,齐谓的短息也随之进来:“今天辛苦你了。“
她看着这行字,心里有种怪怪的感觉。
她敲着手机,回复:“没有。应该的。”
那头没再发来。
她放下手机,去洗了澡,然后泡了一碗面。吃过面后,她习惯性坐到书桌前,翻开书本。
却是,半个字也看不进去。
手机时不时的震动着。这个时间段,正是一天中最放松惬意的时候。宿舍的微信群,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在群里东拉西扯的聊上一通。
自从上次鹿尔拍照被抓后,舍友们也不敢再追着她问容园的事了。偶尔像平常一样花痴一下,提一提,不再紧追着问。
三三在抱怨:“我真是后悔参加了这个集训营,简直太变态了。一周内就要我们交出七张成品。摔!”
老大与小二没什么诚意的安慰:“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