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帮她清理伤口:“现在是麻木的,要过一?会儿才会感觉到疼呢。还好现在查出来了,这些细土碎石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感染。”
鹿尔轻声道:“谢谢你?。”
护士笑:“客气了?。”
鹿尔抿着唇,问她:“雍老师伤的怎么样?”
“我?不知道。”护士一?边用棉球擦拭鹿尔的伤口,一?边抬头看了?她一眼,解释道:“还没来得及给他做检查,他就让我?一?定先?下来给你?看看。”
真的是他才进房间,还没坐下,就想起来什么,然后吩咐她马上下楼来给这个女孩儿检查。医生急着要看他的伤势,他却坚持她转身去执行之?后才坐下来,伸手让医生看。
护士不动声色的再次打量她一眼,猜测面前这个女孩跟他是什么关系,竟让楼上那位人物这么紧张这么在意……
护士随口带了?一?句:“雍先?生?很体贴,很关心你?呢。”
鹿尔说不出什么来。
受伤了不怪她,还瞒着她,还惦念着她有没有伤到……鹿尔啊鹿尔,你?这个助理实在太不称职了?。你?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怎么就没照看好他呢。
她的愧疚感成百倍增长。
护士手法娴熟,很快就将鹿尔的伤口处理完毕,最后用纱布仔细的包扎好,嘱咐她一些注意事项:“这个地方比较麻烦,最近你?行动上特别注意一点,尽量不要触碰到它,免得伤口裂开。可以的话,最好在家中静养几天。不要沾水,少吃辛辣,定期换药。”
鹿尔再次道谢。
护士起身,准备上楼,看她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就说道:“不用太担心,雍先?生?的伤应该不太严重。否则,这时候上面早有动静了?。”
“嗯。谢谢。”
鹿尔目送护士上了?楼,继续等候着。
虽然护士说的有?道理,但明确的结果没有出来时,她一颗心依旧高高悬着。
时间过的异常缓慢。
墙壁上的老钟一?分?一?秒都跟蜗牛爬似的……
只觉得过了?漫长的几个小时,事实上才半个钟头而已。半个钟头后,齐谓陪同医生下楼,送他们出去。
边走边简单交谈:“辛苦了。”
医生笑道:“应该的。”
医生身后的护士对着鹿尔笑着点点头,算是招呼,也是意在告诉她不要再担心了?,没什么大事。
鹿尔感激的点点头。
心里的大石总算稍稍落地。
不过,随着齐谓的返回,又重新悬起。
齐谓收起对着医生时的和蔼,一?言不发的看着鹿尔。
鹿尔心知一顿责骂是跑不了?的,她也没打算有?任何借口,只是,想先确认下明确的情况,“齐特助,雍老师……没事吧。”
“什么叫没事,又什么叫有事呢?”齐谓一?改一直以来对她的和颜悦色:“同样的伤,在普通人身上,可以叫没事。但对某个行业的人来说,也许就是致命伤。”
鹿尔一?震:“啊!很……很严重吗?”
齐谓沉声:“我?是给你?讲这个道理。”终于还是告诉了?她实话:“不算太严重。”
至此,鹿尔才算真正松一口气。
还好还好。
齐谓却依旧瞧着她,“事发原因我?已问过雍,知道大概怎么回事了?。这件事属于突发意外,理论上是怪不了?你?。但是,”他沉声道:“雍受伤了是事实。你?身为助理,这就是你的失责。”
鹿尔一?个字都不能反驳,只低下头,诚恳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三个字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雍是做什么的,他的手价值多少,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对他的人生,对整个艺术界,甚至未来的美术史意味着什么,我?希望你?务必认真了?解并铭记在心。”齐谓肃着脸:“这次运气好,只是皮外伤。要万一?不走运,造成什么不可逆回的伤,你?问问自己,担得起这个责吗?”
她当然担不起。
即使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美术生,手有?多重要,不言而喻。更何况他的身份……更何况他就要参加比赛……
鹿尔一?路上,包括刚刚独坐在这里,心里充满了各种情绪,担心,后悔,后怕,愧疚……最多的还是自责。
她已在心里骂过自己多遍了?。
但自责是一回事,被人责骂又是一回事。齐谓这一?通说,她没有?委屈或伤心,只是愈发内疚,愈发觉得自己罪不可恕……
怎么,怎么就没有?保护好他呢?
她的眼圈红了。
不能哭,哭也没用。
唯有不停的说对不起。
齐谓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有?点心软。他其实一?向对员工都算和蔼,尤其对兼职或短期工,更是较为亲切。今天的事,确实也不能全部怪责到鹿尔头上,而且鹿尔一?向工作积极主动,这些时日的努力和成效他也都看在眼里,他很满意。
但雍受伤这种事实在是太严重了?,他真是有些后怕,想着医生说的,那颗石头再划深一些,就有可能会伤到经脉,他就一身冷汗。
不管大伤小伤,这种事,以后绝对不能再出现。
鹿尔虽然只是短期工,但在以后她工作的日子里,也绝对不允许再发生?类似的事件。
所以,他必须得话说重一?点,下下猛药,彻底吓住她,让她以后不敢再有?任何的掉以轻心,杜绝任何隐患。
雍容下楼来,看到和听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齐谓虎着一?张脸,少见的严肃,“总之,没有下次了。下次再有?这种事,什么都不用说,你?直接走人。”
鹿尔显然被震住了,张惶的抬头,脸色发白。
“听明白了吗?”齐谓逼问。
鹿尔咬唇,低声回道:“记住了?。对不起。”
她手肘处包着白色的纱布,因为伤,手臂不能笔直的放下,只能略显僵硬的微弯着放在身前。另外一?只手在身侧不安而无措的用拇指搓着食指。看样子,已经被骂了?一?会儿了。
眼睛红红的,水光隐隐,努力忍着不流出来。
雍容不是第一?次见齐谓训斥员工了。齐谓性格大体温和,但工作起来时一丝不苟,一?是一,二?是二,不管男女,谁犯错,就训谁。训的比这更严重的都有。
雍容碰见过几次。看见了?就看见了?,他从不插手他的行事方法,也没什么其他想法。
但这一?次,看着鹿尔发红的双眼,一?叠声的对不起,他忽然的,心里就觉得不痛快。
非常不痛快。
他缓缓下楼,趿着刚换下的软底拖鞋,脚下无声,口中的声音却十分?清晰:“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到你决定去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