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鲟盯着苏新七看了几秒,最后才点了下头。
苏新七下车后看着他后退着走,确定他老实等着后才转身跑进卫生院里,看到看诊室里亮着灯,她走进去。
“赤脚爷爷。”
诊室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正在灯下捧书阅读,他是卫生院的院长王为民,在岛上行医大半辈子,对岛民来说他就是华佗一样的存在,岛上的人但凡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到他这来看看。
他是大陆人,知青下乡的时候来了沙岛,在这里有了爱人,自然而然地就留下来了,老一辈的人开玩笑说他是赤脚大夫,岛上的小孩也就跟着大人喊上了“赤脚爷爷”,老人家从不计较,欣然接受。
院长听到声抬起头,推了下眼镜看了看来人,“小七啊,怎么来了,身体不舒服?”
苏新七摇了下头,说:“我来买棉签和酒精。”
“家里有人受伤了?是不是你爸爸出海……”
“不是。”苏新七顿了下,在想要怎么解释,“有个朋友,在石头岛玩的时候,手被牡蛎壳划伤了。”
“你朋友人呢,怎么不来这里处理伤口。”
“他……不方便过来。”
“脱鞋玩水划到脚了是吧。”王为民笑笑,并未怀疑苏新七的话,他站起身,在屋里的柜子上拿了瓶酒精,又从玻璃柜里拿了包棉签,“牡蛎残壳划到的伤口一般都不深,简单清洗下伤口,拿酒精消下毒,这几天注意点别碰水就能好。”
苏新七点头,低下头要掏钱,院长阻止她:“这么点东西你拿去就好。”
“那怎么行呢。”
院长拿了个小袋子把酒精和棉签装上,递给她,“别跟爷爷客气了,你妈妈早上还送了鱼丸过来,我不能吃白食是吧。”
苏新七笑了,没再推拒,接过袋子道了谢,她提着袋子从卫生院出来,踏板车还停在外面,陈鲟不见了。
苏新七愣了下,走过去看了眼车头,车钥匙还挂在上面,她往四周瞧了瞧,正准备到处找找看时,就看见他从一条小道的拐角处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把小烟花棒。
陈鲟走回来,扫了眼她手中的袋子,把自己手里的烟花棒往前一送,“拿着。”
卫生院附近并没有商铺,苏新七觉得奇怪,问他:“你去哪买的?”
“不是买的。”陈鲟把烟花棒塞给她。
苏新七被迫接过,她一开始没明白,等听到远处小孩的哭声后她才恍然,更是觉得不可思议,“你抢小孩的东西?”
陈鲟跨坐上车,把脚撑一踢,边戴头盔边看着苏新七说:“还不上来,迟了可人赃俱获了。”
苏新七看着手里的烟花棒,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耻!
她听到不远处有大人询问安抚小孩的声音,也来不及细想自己怎么就成了同伙,趁着家长们还没来,她坐上后座,把头盔玻璃罩按下。
陈鲟等她坐稳后,熟练地启动车子往前走,在经过那几个小孩时,苏新七听到哭声更嚎啕了,她下意识低下头,莫名心虚。
陈鲟的记忆力好,他按原路返回,等上了环海路苏新七才发现他去的方向和旅馆正相反。
“这不是回旅馆的方向。”苏新七朝前喊道。
“我知道。”
他们现在去的方向是新码头,会经过她家,但她想他应该不知道她家在哪。
苏新七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苏新七堵得慌,他这话说的,好像她才是外地来的。
陈鲟加快车速,沿着环海路疾驰,苏新七缩着脑袋,海风往她脖子里灌,她觉得冷,在经过自己家时她扭头看了眼,家门口亮着大红灯笼,门外没人。
等车速降下,苏新七看向前方,这才知道陈鲟要带她去哪。
陈鲟车头一转,从沿海路拐进了一条朝海洋延伸出去的小路,小路的尽头是一座高耸的灯塔。
夜晚灯塔的航标灯亮着,灯光很亮眼,照程能有二十海里,灯光所到之处一片黄澄澄,海面波光粼粼,縠纹荡漾。
苏新七下车,“来这干嘛?”
陈鲟拔下钥匙,摘下头盔挂车头上,随意抓了下头发,“放烟花。”
他下了车往灯塔走,到了石栏那背过身,手一撑轻松坐上栏杆。
苏新七只好跟过去,把那把“赃物”还给他。
陈鲟抽了一支烟花棒出来,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玩么,给你点。”
苏新七把所有的烟花棒往栏杆上一放,用行动回答他。
陈鲟哼笑,把手上的烟花棒点了,随意地挥着,火花四溅,没一会儿就燃到头了。
“这么快。”陈鲟又拿了两支,一并点了,还扭头问:“真不玩?”
苏新七的态度一点也没松动。
“也是,你喜欢玩动静大的,我应该抢几个彩雷给你。”
苏新七没听懂,也不想问,她垂眼去看他的手,把酒精和棉签拿出来,说:“你手背上的伤要处理一下。”
烟花灭了,陈鲟把剩下的小棒一丢,抬起手看了眼自己的伤,不走心地说:“死不了。”
他掏出烟盒,叼了支烟,拢着打火机正要点上,余光瞥她一眼,“离远点。”
苏新七拧开酒精瓶的盖子,拿出两支棉签,抬头一言不发地看着他,虽无声,但眼神有力,一点也不退让。
陈鲟和她对视了会儿,轻笑一声,把烟从嘴上拿下,捏在手里搓着玩。
“这么担心我?”
“我不想欠你人情。”苏新七看向他的手,微微抬了下下巴。
陈鲟眯了下眼,过了会儿,点了点头,递过手。
苏新七松口气,拿棉签沾了酒精,凑过去帮他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