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自在?无拘无束?”小皇帝将凌初的话又念了一遍,“那么,谁来做这个皇帝呢?谁能守护好这大靖江山呢?谁又会对这天下万民负责呢?”
“陛下,隋阳只是不忍见你落于霍廷昱之手,被困于深宫。只要陛下愿意,隋阳不惜一切代价也会让陛下逃离这牢笼,平安喜乐度过此生。”凌初急切地说着,那日在牢中,他对着霍廷昱亲笔绘制的画卷几欲发疯,他完全不敢深想小皇帝落入霍廷昱之手,会遭遇什么。
“所谓凤凰,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那时陈瑜的话语恰到好处地响起,一字字一句句都敲在凌初的心上,“陛下的性子你比我更清楚,若是遭遇折辱,陛下又岂肯苟活于世。”
身为天下至尊的帝王,却被臣下囚禁于深宫,更被乱臣贼子觊觎,如神明一般从云端跌落被拉入凡尘,这般的屈辱,天下间有几人可以承受?
或许,陈瑜说的不对,陛下会忍辱负重,韬光养晦等待时机,但是凌初并不敢赌这样的可能。
只要涉及到小皇帝,他就心思大乱,他绝不能让他的陛下,玉石俱焚或是忍辱偷生。
陈瑜的条件几乎撞到了他的心上,只要他配合世家除去霍廷昱,顺利登基,令世家可以以废太子忠臣的名义重返朝堂,世家就可以让小皇帝死遁逃离宫廷,保全性命。
自己重来一次,当皇帝又不算什么,哪怕他成了世家的傀儡,言行不得自专,那又怎么样?
只要他的陛下,可以好好活在这个世上,平安快乐,他付出任何代价都是心甘情愿。
凌初的眼神急切而慌张,带着无声的祈求和无尽的期盼,只希望可以得到意中人的点头。
他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只要陛下愿意,只要陛下愿意,他就——
“朕不愿意。”
短短四个字击碎了凌初一切的希望和勇气,是啊,到底是他奢望了,他的陛下怎么会愿意呢。
“朕既得位于先帝,受命于天,牧天下苍生,又岂能抛弃自己的子民。”凌初失魂落魄间,只听到小皇帝斩钉截铁,掷地胜如金玉,“朕就是死,也要死在万民身前,绝不避让。”
凌初心头剧震,只见小皇帝神色一派威严凛然,孤傲桀骜如负雪苍山,冰冷轩昂而不可冒犯,他不由低下头去,深深叩首。
他会尊重小皇帝的一切决定,并时刻惟小皇帝马首是瞻。
但是,他也绝不会放过那些胆敢伤害小皇帝的人,比如,霍廷昱。
“既然陛下心意已决,隋阳绝不再多言。”凌初闭上眼,沉声道,“但乱臣贼子不可不诛,隋阳愿为陛下除去霍廷昱。”
“隋阳仔细想过,表面上是霍廷昱逼宫作乱,实则少不了背后世家的支持。隋阳这几日细细观察,发现世家和霍廷昱之间分歧渐大,他们彼此都有不满之意,间隙可用。”凌初比之前稳重了不少,也学会了察言观色和谋而后动。
“霍廷昱行事谨慎,身边从来没有无人陪伴的时候,你准备怎么杀他?”小皇帝居高临下审视着凌初,“还是说,你打算和你几年前没有实施的计划一样,伪装成刺客亲自去刺杀他?”
凌初不语,似是默认了小皇帝的说法。
凌初心里还有些忐忑,几年前他就动过刺杀霍廷昱的心思,还是被小皇帝给劝了下去。现在他又起了这样的想法,虽然自觉今时不同往日,但到底还是有几分担心小皇帝责怪。
小皇帝并没责怪凌初,只是悠悠一叹:“前面让朕隐遁的主意,是陈瑜的,后面这个,才是你的吧。”
“是。”凌初有些摸不着头脑,隐隐有些担忧,点头应道。
“你可知道现在的霍廷昱是什么身份?”小皇帝凌厉的眸光带着看穿一切的洞彻,“他是破除中书令郑基和丞相石康谋逆之事的最大功臣,身居大司马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要他没有不曾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他就永远是大靖的大司马。”
“可是陛下,他有不臣之心!”
“那你可有什么证据来证明他的不臣之心?”小皇帝言语中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怒意,“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还是像郑石两人一样,将废帝立幼主的口号弄得人尽皆知?”
“陛下——”
“隋阳,如果你现在对霍廷昱下手,谁都不会觉得你是出自对朕的忠心,而是认为,你想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