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不是一早就说过吗!”无言的怒火涌上心头,凌初第一次对吉祥发这么大的火气,他愤怒到控制不住地将手边的折子摔下,“十年前朕就和你说过了,朕不需要后宫,朕更不需要再来什么旁的人帮朕打理什么后宫!”
为什么,为什么就连你留下的吉祥都逼着我去碰别的女人?
这么多年,我扛住了多少朝臣的压力,偌大的王朝,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理解吗?
“此一时,彼一时。”任凭带着帝王之怒的奏折在身边摔下,吉祥依旧低头镇定道,“陛下,需要一个继承人。”
“朕,自会从宗室中遴选一个合适的储君。”说起继承人,凌初的火气也淡了下去,他知道,提出这点的吉祥是真心实意地在为自己考虑。
“陛下并无兄弟姐妹,这个储君陛下是打算从哪些宗室里选呢?”出人意料的是,吉祥并没有顺势结束这个话题,反而一针见血地挑起刺来,“先帝倒是有几个兄长,陛下是想从他们子孙中挑一个过来继承皇位吗?”
“放肆——”凌初气急败坏地怒斥道,“朕的私事,还轮不到你来操心!”
“还请陛下恕罪,奴才只是有些话不得不说。”吉祥毫不畏惧凌初的怒火,挺直身子,昂首进谏道,“也许陛下对宗室不甚了解,奴才愿为陛下介绍一二。”
“先帝一共有五位兄长,除去您这一支,本应还有四位王兄。其中,赵王早就在勾结郑石两家,意图进京对先帝不利时,就被先帝发现,贬为了中山郡王,半年不到,就死在了任上。先帝体恤,让中山郡王世子承袭了爵位。谁知道他们又在几年后被发现,多次和石康书信来往不断,意欲谋反,最后也被郑石两人牵连,死在了霍廷昱的株连之罪下。赵王这一脉,就算彻底绝了。”
“说起燕王,这位也是在先帝时期蠢蠢欲动,最后受到了德安长公主的牵连,被迫自尽以保全全家。但他的子嗣被当时手握大权的霍廷昱除去王爵,废为庶人,如今已经落败不堪,和平民百姓再无差别。”
“还有卫王,他素来胆小怕事,加之生母出身卑贱,一向被武帝所厌恶,分到的封地也是最小最破的。他的确也安分守己,一直没有掺和进京城的种种风云变动中,但卫王一向在男女之事上有些混不吝,内宅更是一塌糊涂。且不说卫王妃都有四任,现在这个,比卫王幼子都要小,就说这么些年下来,卫王府上的嫡子们没有一个能活的到成年。难道陛下是打算,从卫王的所有庶子庶孙中选一个当做储君吗?”
“对了,先帝的兄长们,还剩最后一个,齐王。老齐王已经去了,现在的齐王是他的儿子。”直视着凌初愤怒得可以喷火的目光,吉祥缓缓说道,“陛下这十年来不选妃不立后,齐王一家都很着急,十分为陛下担忧。特别是近三年来,从齐王府里源源不断流入京城宫禁里的银子,已经可以包圆偏远之地一郡上下全年的税赋。”
吉祥慢慢将想说的话全部说完,紫微宫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哪怕凌初再怎么恼怒,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事实。
当年武帝踩着兄弟们的尸首上位,就已经将宗室贵族屠戮一波了,剩下的基本上都是武帝自己的子孙们。而现在,小皇帝这一支已经绝嗣,武帝其他的儿子们,又都是吉祥前面提到的,各种不成器的样子。凌初如果真的想在宗室中过继子嗣,还真的找不出好的。
除非,他甘愿在百年之后,把大权交给野心勃勃的齐王府。
听懂了吉祥话里话外的意思,凌初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炸开,陷入了好一阵眩晕。等他回过神来,才长长一叹,目光深幽地看着吉祥:“所以,你一定要逼朕立后?”
“陛下,这是眼下最好的做法。”吉祥又恭敬伏倒在地,言语尽是一派赤诚之心,“尽管现在还没个结果,但奴才以为,丞相的死和那些世家们逃不了干系。”
“奴才明白,陛下和丞相都秉承先帝遗志,势要扫除这些危害江山社稷的蛀虫们。”吉祥的话,一句句都敲打在了凌初的心上,令他不由沉默,“所以,还请陛下好好想想,若是您有个万一,那些过继而来的子嗣们可能否继续完成您的大业?他们的身后,有自己的生身父母,有自己的家族利益,又怎么会顺从您的意思,将大靖百年之计置于眼前欢愉之上?”
句句忠言,字字戳心。
这天下,是小皇帝亲手交到他手上的,他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天下落入野心之辈手中。
凌初带着几分颓丧,捏紧了拳头,沉默了良久才轻声问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奴才愚钝,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吉祥想了想,才轻叹了一声补充道,“何况,这也是先帝的意思。”
“先帝曾嘱咐奴才,愿意给陛下十年时间,若是十年后,陛下还不曾立后,那就要奴才转达他的口谕。”迎着凌初骤然亮起光芒的双眸,吉祥叹气道,“十年为限,百年为期,家国无小事,帝王无私情。”
“这也是先帝给奴才的,最后一道谕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