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母的话像细针,密密麻麻往她心上扎,疼得她要死,却不见血流出来。佟氏眼里盈着泪,头微垂,无尽的卑微。“是儿媳无用,不仅不能替夫君开枝散叶,还留不住夫君的心。婆母,儿媳仔细想过了,既然夫君心里只有嫣如小姐,儿媳成全便是,如此总好过与夫君撕破脸皮,叫他怨恨儿媳。儿媳身子不好,喝药如喝水,夫君总要续妻的,与其续个他不中意的,还不如遂了夫君的意,如此,在儿媳死后,他大抵还能念着儿媳的这一分好吧。”
见儿媳把话说到这份上,温夫人既是心痛又是遗憾,更是对嫣如抗拒,“傻孩子,你不要说这些难听的话,你是如此的孝顺知礼,天底下再没你这般好的儿媳妇了。我与你公公商议过了,就算你不能为荣哥哥开枝散叶,我们也只认你这一个儿媳妇。等这次荣哥儿从西郊点兵回来,我们就张罗给你们小夫妻两个过继一个子嗣,他堂哥又得了个小子,我们家于他有恩,问他过继,断不会不允。就算……就算你某个时候有个好歹,也算是有个孩子能在膝下尽孝道。”
佟氏闻声心下大骇,更是又惊又喜。她骇是因为没想到公爹和婆母待她如此宽佑深情,惊喜是因为这个想法她一直就有,就是担心公爹和婆母怪罪她生不出来要拿别人的孩子来充数,没想到婆母居然亲口跟她说起了过继子嗣之事,这叫佟氏心里既感动又愧悔。
佟氏跪在地上,仰起泪目看着温夫人,“婆母,阿茉何其有幸能成为您的儿媳妇,您和公爹如此为阿茉打算,阿茉就算是即刻死了,来世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们的恩情。”
“好孩子你快起来。”温夫人扶起她,“婆母知道你心里苦,也知道你心里没底气。如今我与你公爹为你盘算,你可不能再这样软性子了,不能叫自己的男人心里装旁的女人。”
佟氏心里一咯噔,婆母说得有道理,然能接受嫣如的话已经说出口,她在反水,夫君回来她要如何交待?真将人赶出去,影响他们夫妻感情,要是余生不睦,纵使有个过继的孩子承欢膝下,也终是不美。
她到底是个女人,也到底私心过重,她紧握着婆母温夫人的手,泪眼婆挲好不可怜,“婆母,夫君待嫣如情深意重是儿媳比不得的,儿媳若真将人轰出府去,夫君回来发现人不见了,儿媳……。”
温夫人会意过来儿媳的意思,冷哼道:“他敢对你不客气,我生他养他的,看他敢不敢把我怎么样。”
温夫人当即折身迈过门槛,她去哪里佟氏心知肚明。想着那嫣如终究是夫君心尖上的人,就算婆母赶她出府,也不能让她走得太难看,否则夫君定会因着此事怪上婆母,背上不孝的罪名。
佟氏跟了上去。
嫣如初到府中,一直担心着楚环的下落,耿荣答应她会找到楚环的下落,便都快一个月过去了,她从初始的希冀到如今的失望透顶,她知道耿荣就算有楚环的消息也不会告诉她了。在碧落庄她多次的避而不见,总算让逮着机会的他岂会轻易放过自己?
嫣如越来越沉默,耿荣只要在府中,日日必来,和她说话,并占有她。
她也曾试着好言相劝,既是错过了,不必再勉强在一起。她有她的去处,他有他的生活,回不去了。可耿荣固执的眼神让她所说的话像落花顺流水,半点没听进去。
她问他:“什么时候让我走?”
他说:“我在哪里,你就在哪里,我在这里,你就在这里。”
后来有一天他告诉她,有楚环的下落了。
可他又说:“你什么时候不再想如何从我身边逃开,我就告诉你她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