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种温度妥帖地交织着。
除了骨裂之外,一些陈年旧疾仿佛也在抚慰中慢慢弥合了。
余窈想起萧悯为了保护她而出手打人,那种凶恶狰狞的神态给她安全感,也让她觉得恐惧。
她又想起逃离家里那一夜,姐姐牢牢牵着她的手,面前一片漆黑,老旧的路灯在闪烁。
姐姐的手也很热,还在微微出汗,她牵着她,给她安全感,不知迈向何方的步伐同样让她觉得恐惧。
只有骆北延。
只有骆北延。
只有他。
他是温暖的,安全的,又不会带来恐惧与惊悚的。
他有时候让人疼痛。
但余窈一向认为这是她自己的问题。
假如他的温柔让她疼痛了,是怪她下-贱朽烂,不配这样的温柔。
假如他的强势让她疼痛了,是怪她柔弱无能,不配这样的强势。
假如他的温暖让她疼痛了,是怪她冷酷滥情,不配这样的温暖。
余窈觉得骆北延这么好。
就算他想克死她,也不是蓄意杀人,而是为民除害。
“疼吗?”骆北延停止抚摸她受伤的小腿。
因为余窈看起来很不舒服。
“没有。”余窈声音小了一点,“你继续。”
骆北延无奈地叹气。
顺着她略微紧绷的肌理,慢慢抚慰她小腿的伤处。
“我去出个差,你怎么搞成这样子?以后还得配个保镖去上学吗?”
他这么说着,语气像在抱怨,神态却很温和。
“我不想去学校。”余窈这话重复了无数遍。
骆北延的回答也重复了无数遍:“不行,你好好读书。”
但是这次有点不一样。
“我不允许我未来老婆学历只有本科肄业。”他捏了捏余窈柔软紧实的小腿皮肤,余窈微微皱眉,他又立即松了手,在刚才捏的地方摸一摸。
余窈挤出一丝冷笑:“我还得为你考个博?”
骆北延诚实地说:“那应该不行。我不是对你不信任,是对我自己不信任。我觉得我没那么大能耐,把你培养成博士。只要你本科顺利毕业,我就去给B校捐个图书馆或者画室。”
余窈脸色很臭。
“其实我上次去灵宝寺,也偷偷许愿了。”骆北延说,“我希望你能过四级,这愿望一年多没实现,我觉得灵宝寺不灵。”
他趁余窈卧病在床,给她请了个法语老师过来。
这样死磕英语是不行的,得赶紧改变投资思路,采取曲线救国的形式,让余窈考小语种毕业。
余窈在床上闹:“我不学法语!我连英语单词都没背下来几个,现在又重新学起吗!?”
骆北延指了指门外:“你先看看老师再说。”
余窈抬起头,门外闪过一道漆黑的裙摆。
进门的是一名碧眼的优雅女性,她身材高瘦窈窕,用一条绛紫色闪片围巾遮住脖子,单从外表完全看不出年龄。
骆北延礼貌地叫她“梅姨”。
梅拉妮有点受宠若惊,温和地说:“骆总客气了。”
这声“梅姨”她可担不起。
她是骆家的艺术顾问,比骆北延长了十来岁,被他叫“姨”好像一下辈分高了不少。
骆家只有骆老太太和骆茜比较关注时尚艺术。
骆薇是什么贵买什么,骆北延是助理买什么就用什么,骆菁则是个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的实用主义者,从来不搞花里胡哨。
所以梅拉妮平时也不跟他们几个接触。
这次骆北延主动找她,她还觉得奇怪,一听他的要求,顿时觉得更加奇怪了。
他居然聘请她当法语老师。
“这就是你的法语老师。”骆北延抬手对余窈道,“还不快打招呼!”
余窈连忙在病床上鞠躬:“老师好老师好!”
她在画展上见过梅拉妮,对她那副完全超脱年龄的美丽样貌和优雅身姿印象很深。
当时她跟着梅拉妮逛了一会儿画展,聊得不多,但是很受震撼。因为梅拉妮眼光非常毒辣,懂得许多学院派画家们不懂的知识。
骆北延这次选老师选得很妙。
梅拉妮是中法混血,作为在两国都生活了很久的母语者,她的中文和法语都很地道。
另一个方面,她是搞艺术投资的,跟余窈有很多共同语言,不会像普通老师一样招她嫌弃。
最关键的是,她身上那种成熟女人的气场,完全能镇住余窈。
万事俱备,只欠余窈点头了。
“你觉得怎么样?”骆北延问道。
梅拉妮也平和地看着余窈。
余窈被他们两人盯着,心里越来越焦灼。
“我……不行吧……”她看着梅拉妮,不太好意思地说,“我英语四级都考五次了……”
骆北延及时替她澄清:“不是的!她有一次忘记报名,还有一次被人打进医院了!严格来说,只考三次,三次没过而已。”
“……”梅拉妮完美的笑容有一丝崩塌,“法语可能有点难。”
“那算了。”
“她不怕难。”
余窈和骆北延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