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龙?”风千雪微微皱眉,表情依然有些僵硬:“所以这条龙与我又有何关系?”
尹秋君施施然道:“还记得你之前的血亲之劫吗?”
“嗯。”风千雪凝了他一眼,旋即低声嘟囔:“……昭穆尊来找我灭口那次倒是记得更清楚。”
尹秋君竖起耳朵,拧眉:“安怎,要与吾翻旧账?”
风千雪立刻换上狗腿表情:“……您接着说。”
“祸龙出关,乃是飞龙在天之势,对武林影响甚深。”尹秋君拿扇子点了点风千雪:“而你,算无可算之命格,难逃一劫。”
风千雪心中燃起悲凉而愤懑的怒火:“紫师伯……你也改行做神棍了啊!”
“咳,”寰宇奇藏轻咳一声加入对话:“我们时间有限,先说重点吧。此劫不在你,而在受你影响而改变天运之人。”
风千雪心里忽然突突一下,吐槽欲望顿时烟消云散,眸中有了凝重:“比如呢?”
“最近者便是你的兄长,羽人非獍。”
狼狈为奸组合你一个我一个地开始数数:“慕少艾。”
“断雁西风。”
“善法天子。”
“以及……等等。”
谁是等等啊,等等里面是不是还包括你俩啊……风千雪无奈扶额,嘴角抽搐:“你们这样讲,我突然感觉自己很伟大。”
尹秋君与寰宇奇藏迅速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扇子一挥,不轻不重地扇到她脑袋一侧:“注意听,别总是贫嘴!”
……还真是扇成习惯了。
风千雪悻悻闭嘴。
神棍言辞无论如何都会让人半信半疑的。
不过联想到弦首的说法,她又开始有些发憷,同时深深感到道门真是个高冷的门派,个个都把天意劫数挂在嘴边……你们这么□□炸天怎么还不去飞升啊……
有时候不得不说,无知是福。
“吾知晓你在腹诽什么。”尹秋君皮笑肉不笑地哼唧一声:“此事亦有血断机测算。前事不忘后事之师,若不想再吃暗亏,就先收起你的小心思。”
“好啦。”风千雪转头盯住寰宇奇藏:“反正你们就是要我跑腿就对了。”
“此事原本非你不可。”
“为什么?”
“命格。”
这种事情不管听几次都觉得很玄幻呢。
风千雪无语望天边浮云:“说到底为何我的命格会与祸龙相关?”
“因为接下来的苦境将面临非常时期。祸龙、魔龙、中原……犬牙交错,息息相关,危机重重。”
“那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尹秋君递来一张路观图:“前往此地,自会有人接应。注意隐藏行踪。”
风千雪收下路观图,欲言又止地反复扫视二人。
“还有何疑问?”
“……你们两个真正是要为武林除害吗?”
“当然——不是。”尹秋君和寰宇奇藏不约而同摇起羽扇,脸上写满“武林和平与吾何干”“吾只是解除麻烦顺便坑个人”的高冷表情。
被一左一右频率各异的毛茸茸扇子晃得眼花,风千雪果断退后三步,扭头,再一次踏上跑腿旅程。
虽说她自己也曾先后被这两位算计,但若是他俩联手算计……
思绪戛然而止,风千雪默默打开路观图查看路线。
作为一名跑腿小妹她只想说——对不起,尊敬的还不知藏哪儿睡觉的祸龙先生,但愿你有朝一日不会哭倒在厕所里。
幽燕征夫的探子跟着她行了一半路程,确定没有第三方跟踪,才悄然撤去。
眼前曲曲折折的羊肠小道一直向地底蜿蜒,浓重的阴湿气流扑面而来。察觉足下诡异地气,风千雪本能地绷紧了心弦。
光线渐暗,陡峭的石壁上绽放着幽蓝花朵,却如有生命一般,一感应到人息接近,便片片凋零,落地之时哧然燃烧,在幽暗的空间中一瞬即逝。
“嗯……”
脚下传来异样触觉,风千雪低头,隐约看到崎岖凸起的地面如嶙峋之骨,每一踏上之时却又感觉柔韧。
这诡异的地带,究竟藏着什么?
“你终于来了。”
眼前忽然点起火把,奇特的墨镜让她一怔:“血断机先生?”
随后,火光下又多出一道佝偻的人影。
“哼,丫头来了就可以开始了。”
风千雪顺着驼背老者沙哑的声音往深处望去。
地势自前方陡然起落,奇诡的石壁上盘踞着弯曲的龙形,晶莹剔透,巨大的龙头之下,昊天鼎已安置妥当。
……
风千雪开始忙活,不怀好意二人组自然不会闲着。
碰头结束,寰宇奇藏便趁着夜色悄然潜入黑夷族领地,在约定好的地点等待。
“暗中与吾接触,不怕族长发现?”
年轻却粗粝的嗓音在黑暗中响起。
“你是指哪一位族长?”
“失踪多年的老狗突然回来,你讲还能有哪一位?”
“哦。”寰宇奇藏不以为然:“听你隐隐的不满,吾还以为族长对你而言毫无意义。”
年轻人的声音凝住,不可一世的猖狂有所收敛,以一种状似严肃的口吻陈述道:“黑夷族自古以族长为尊。”
“吾知晓、武林中人皆知晓,黑夷族族长以强为尊。”
“想说什么?”
“你不是毘非笑的对手,无论哪一方面。”
“哼!”
“……破军独魁就未必了。”
“毘非笑在前,他算得什么?还不是拱手相让。”
“你会有机会。”
“这是你许诺我的条件?”
“当然。”寰宇奇藏再次恢复了凉薄的语调:“难道你竟会觉得让黑夷族向不知所谓的主上效忠很有趣味吗……八津蛮?”
天波浩渺之内,靛羽风莲一人独对起伏的潮浪,陷入沉思。
“龙气……嗯……”
不老城主被困玄机门已超过三日,照此继续,必会被玄机门吸尽元气身亡。
根据人形师的说法,不老城建成之初便有玄机门存在,根据城主多年来的研究,欲应付玄机门巨大吸力,必须以强悍之气自细微空间贯入,才能彻底化解整个地势所造成的封闭力量。
风莲最初亦未想到人形师所指“自然强悍之力”为何,不过很快他便了解了人形师欲言又止的缘由。
——原来竟是需要素还真身上这股龙气。
既然人形师提出这一点,便也表明不老城主早已知情。
于情于理,风莲不该拒绝,但他却产生了几分犹豫。
弦首自然明白此事要害,也显得颇为慎重:“一方面要抢时救人,另一方面要面对长生殿与魔界人马,两相不利,足见对方虎视眈眈。”
人形师指出不老城因城主而存,如果城主身亡,整个地势崩塌,恐怕连素还真的云棺也会随之陪葬。
“城主的性命掌握在你们的手上,人形师只能恳求,不能强求。言尽于此。”
离开之际,人形师留下如此一句,也造成风莲困扰至今。
“唉……终是要走到这一步。”
主意稍定,六弦之首回转天波浩渺,见他神色平静,明白他已有所决定,便不多加追问。
“此地犹可见云渡山风云变色。弦首,此番与袭灭天来交手,有何新的感想?”
“不愧是让万圣岩最头痛的人物。一步莲华的功体虽流失大半,但半身融合,再有一步莲华苦修多年的莲花圣功加持,袭灭天来已今非昔比。”
“与弦首相较如何呢?”
“若有一页书与你参与,吾可保证不会成为累赘。”
“哈,弦首此时还有心情说笑。”
“吾只是计算九成的把握,剩下一成留给变数。”
“恶体融合半身已有如斯实力,异度魔界潜藏的力量,实令人担忧。”
苍甩了甩拂尘,缓缓来到海崖边,脚下怒海之涛不断冲刷岩壁:“就吾所知,魔界至今仍有精英未出。实际上,当初在道境,我们也不敢确定魔界是否派出了全部战力。”
“那么,真是恐怖的暗流。”
“如今武林中已有不少人开始注意魔界,有所串联活动。只不过,他们的目的也惟有自己知晓了。”
“对于兴起的武联会,你怎样看?”
“吾不抱反对,也不予支持,只要了解创建者或参与者其真正动机。”
“嗯……”弦首若有所思:“武林需要强有力的领导者,一页书,还有……”
“吾明白。也许,‘他’回归之日就在近期。内中牵涉长生殿、魔界,也许还有暗处的潜伏者,实在太过复杂。”
“想必你已有对策。”
“哈,届时你会看到成果。”
“‘他’若回归,另一人必也不远。最后一件事,就一切依你,吾会尽力为你们周旋。”
“有劳。稍后玄机门再会。”
“请。”
靛羽风莲独自前往昔日三莲聚会之所,火莲与水莲早已等候多时。
苦恼地从双桥之主的算计开始解释,二莲心有灵犀,只待他讲到一半,便直截了当道:“结论?”
“咿呀,这么心急。”
“长话短说,要事先办。”
“结论就是——吾想恢复素还真之身。”
“同意。”
“耶,这么干脆,不用考虑一下?”
“返本归元,无所异议。”
“但你们两人的自我将会从此消失,以后只有素还真——因为素还真只能是素还真。”
水莲垂目道:“吾既为素还真……”
“……吾仍存在。”火莲顺口而接。
“咿呀呀,吾就知道,我们的想法总是一样。”
黑发剑者慢慢踱了进来:“协商成功,可喜可贺。”
“好友,看来你的心理建设已经做够哦?”风莲似笑非笑。
剑者不冷不热,目光慢慢将三莲一一看过:“一莲三化,总是麻烦。”
“哈……这样才不寂寞啊。”
“方法?”
“以龙气开启玄机门,以救出素还真尸体为首要。加上我们的意识,素还真自可复生。”风莲换上公式化的口吻:“剑者那边状况又如何?”
“净琉璃菩萨正在等待银月华光之机。”
“嗯嗯,如此吾便放心,毕竟二师弟可是因我们而亡。”
“哼。”黑发剑者冷嗤一声,扭头离开:“时刻一到,吾会前来。”
“咿呀呀,这是闹别扭吗?”看着剑者的背影,风莲自发笑语,水火二莲不予置评。
玄机门外,识能龙元气大损,已奄奄一息。
门内,沉睡的人影正缓缓吸收元气,淡淡光华萦绕身遭,只待龙气飞腾九霄之刻——
苍龙之祸,并生六灾,日月不明,天意窒碍。
荒城废墟上,翠竹已成林。
忘残年默默注视林中一柄孤剑,剑身深深插|入巨石,可见当初那人是以多大的决心、多猛烈的力道留下此剑。
“老三,还记得他临走前留下的诗笺吗?”
“怎有可能忘记?”
点点流萤在暗夜的竹林中滑过,为荒芜增添了深沉的伤感。
“箫振岳离开的夜晚,天际也出现阵阵龙吟。不祥之兆,就该由杀戮之刀升华。而箫振岳的惨亡,就让我们用这口‘洗悲’来洗去我们心中的悲伤吧。”
忘残年带着怀念的表情吟诵道:“鬼萤杀戮起,洗悲剑随行。宿命不可避,天龙会残声。”
……
法门教祖踏出云气笼罩的桃源边境,面上犹有怒色。
“造、天、计、划。”
一字一咬牙,是对残酷狠绝的痛恨,是对无辜亡者的痛惜。
云流急卷,瞬息重新覆盖来路,殷末箫睿智犀利的目光凝望着厚重的云雾,仿佛要将多年前的血海阴谋看穿:“罪恶者踏尸涉血以造天,殷末箫便绝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