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凌霜铭此人怯懦得很,不论经受怎样的欺辱,都是默默承受。
故凌霜铭为弟子们重新把脉时,他只是安然候在一旁,等着凌霜铭宣告这些弟子已无大碍。
如此一来,就能趁势将凌霜铭这碍眼的东西践踏在脚下,一举讨得师尊和众师兄的独宠。
凌霜铭起身,恰好看到沈初云稍纵即逝的得意神色,眸间划过一抹狡黠:“辛苦沈师弟及药仙谷的诸位,这几人目前暂无性命之忧。”
“没事就好,只是连累凌师兄白跑一趟。师兄伤势似乎也不容乐观,还请尽快回药仙谷修养吧。”
沈初云眉间喜色更甚,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是在为这些弟子脱离生命危险而由衷欣喜。凌霜铭却清楚,这只是毒蛇缠上猎物后,即将果腹的愉悦。
围观的弟子们早在凌霜铭抛下他们匆匆离去时就积攒了一肚子怨气,此时总算接收到了进攻的信号,开始你一嘴我一嘴地数落凌霜铭的不是,还要顺带捧一捧已被他们奉上神坛的沈初云。
“之前魔尊率军来攻打玉清山时,凌霜铭这个丹修就躲在山门内当缩头乌龟。现在让他救治一下伤患,都推三阻四的。”
“我们尊贵的药仙谷丹蕙长老都医不好的人,居然被筑基期的初云小师弟治好了,这药仙谷该变天了。”
……
易千澜皱了皱眉,直觉风向有些不对,凑到凌霜铭耳边问:“师弟,我刚才用神识探查了这几名弟子,他们体内似乎有你的灵力运转。有什么内情你和师兄说,不要这样委屈自己。”
凌霜铭将目光转向易千澜,定定地看了一阵:“大师兄,就算说了会让初云师弟难堪,你也会帮我吗?”
“这……”易千澜被问得一愣,“只有你说了,师兄才能主持公道。”
“罢了师兄,若你真是这么想,便不会问我真相是什么。”
易千澜好歹也是金丹后期的修为,金丹初期的凌霜铭都能一眼识破的事,他又怎会不知呢?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易千澜看看那立在风中,面上永远带着悲悯神色的沈初云,又看向他宠了数十年,冷若冰霜的小师弟,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然而正要说出口时,却被一道清泠微笑晃了眼,一时失语。
凌霜铭这次是发自内心地露出讥讽的笑来,有时人就是这样,为七情六欲操纵,以至丧失了明辨是非的能力。
不再去管易千澜,他清了清嗓子,略微用了些内力,好让声音传得更远些:“这些弟子体内虽有我灌入的水灵气作为支撑,可若不以九转清心丹除去体内残留的魔气,日后水灵气散去,仍会魔气蚀心而亡。”
视线扫过沈初云那张惊愕的脸,他又从袖中取出那只小玉瓶,示给众人看:“前几日中途离开宗门大阵,一来是因为我不慎负伤,经脉几近枯死无法再战,二来是为了炼制这批清心丹。午间我离开此地,只因丹丸出炉,若不及时赶回,这批救命药便会功亏一篑。”
场内一时寂静下来,前一刻还在义愤填膺的弟子们,不少都面红耳赤地撇过头,不愿再去看凌霜铭那张毫无血色的脸。
他们怎会看不出凌长老的身体出了问题,不过是因偏爱的初云淌了几滴汗,便自动忽视了凌霜铭罢了。
凌长老行事低调,嫌少在人前炫耀自己的功绩,可谁又不知他的丹术造诣名震修界,那些弟子转危为安,多半少不了长老的救治。
只是一旦想到沈初云那灿若骄阳的笑容,便想把所有的溢美之词都用在他身上。
感觉到场内弟子看向凌霜铭的目光渐渐变得温和,而看向自己的目光却夹杂了几分不善,沈初云慌了神。
他伸手指向凌霜铭,轻柔的嗓音有些发颤:“你骗人——凌师兄既然伤得如此重,怎能……怎能勉强运功救人?师兄你不要命了么!”
“沈师弟,够了!”没等凌霜铭回答,易千澜倒先开了口,“还不快把清心丹分发给众弟子,你凌师兄就是教你让伤者一直杵在这里被人盘问的吗?”说罢,握着凌霜铭纤细腕子的手不由收紧几分。
沈初云委屈极了,还想辩驳几句,却看到易千澜黑下脸来,只好默默住口。
打发了挑事的沈初云,易千澜才低下头去看那半依在自己怀里,几乎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的小师弟。
却见往日里那双清亮如雪的眼眸半阖着,慢慢失去光彩。细薄的唇不知何时失去了血色,干枯的唇角却缓缓渗出殷红的血来,如红梅点在白皑皑的雪上,格外扎眼。
易千澜一把攥住凌霜铭的脉门,神识不由分说探入经脉中,却越看越心惊,只觉一颗心都要随凌霜铭那残破的经脉疼得碎了:“受了如此重伤为何要瞒着师尊和我们?你知道这几日门派内都是怎看你的吗……”
凌霜铭只有一点与原主相像,那就是从不喜向任何人示弱。但他现在真的困顿极了,如果没有易千澜的支撑,只怕早已如棉絮般委顿在地。
他也没什么心思去听易千澜在念叨什么,只是竭力用模糊不清的视线去辨认弟子们头顶的好感度。
「宿主您太厉害了!在剧本偏到银河系外的情况下,还能扭转‘万人嫌’结局,达成‘平分秋色,玉清双璧’成就!在场所有人物好感各加四十到五十不等,OOC功能解锁!请收下我的膝盖!」
听到系统的声音,凌霜铭松懈下来,又伏在易千澜胸膛前咳出几口压抑多时的淤血:“易师兄,我有话要说……”
易千澜忙着为凌霜铭输送灵力,焦急道:“噤声,天塌下来也等伤养好再说。弟子们已经去请师尊出关了,我们不会让你损伤半分修为的。”
凌霜铭皱起眉来,他真的不喜欢被人命令,他就要说。
于是他伸手想要拨开易千澜输送灵力的那只手,却因乏力而怎么也抬不起来。
不过易千澜已抢先一步,握紧这只冰凉纤细的手。触感细嫩润滑,宛若上好的冰玉。
“好,师兄不拦着你,只要是你开口的事,师兄都答应。”
很好,他就是等易千澜这句话。
凌霜铭道:“丹道既有初云师弟继承,霜铭欲前往试剑峰,钻研前辈遗留剑法。从此大道三千,唯愿以剑入道。”
说罢,他也不想听易千澜又要唠叨什么,惬意地阖上双眼,放任意识陷入黑暗中。
彻底不省人事前,凌霜铭心中只反反复复飘着一句话——
“从此不用演那圣母白莲花,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