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繁花开放的时节,山谷植被郁郁葱葱,道路两旁种满了一种名为‘落星’的植株,花冠上莹莹点点的细碎星光汇成光带,好似天河落入凡间。
路的尽头便是丹堂,乃谷内弟子炼药场所,平日里也负责分发草药及丹丸。
还未走进,便听得丹堂门前传来一阵喧闹。
却见几名药仙谷弟子正手持棍棒,将一道瘦小的身影团团围住。一边殴打着,还不住地吐些污言秽语。
“狗杂种,今天又来丹房偷腥!”
“你撞坏了沈长老的丹炉,那里面可是沈长老苦心研制的清心丹,你要拿什么赔!”
“今日不把你打死,爷爷就把名字倒着写!”
……
忽然,一阵混着落星花香的微风拂过,这群弟子纷纷惊叫着朝四处倒去。
那被困在中间的孩子还呆呆地伏在地上,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
凌霜铭又走进些,这才看清了幼童的形容。
估摸着只有六七岁的年纪,本该是长身体的时候,却饿得骨瘦如柴,个头也十分幼小。干枯的长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发丝下的小脸清瘦苍白,因此显得两只狭长的眼睛大得可怕。可那双眸子却无半点儿孩童应有的灵气,全然被死气笼罩着。
像只徘徊世间的幽灵,凌霜铭心想。
察觉到有人靠近,这孩子一个激灵,又将头抱了起来。但过了几息,预想中的拳头却没有落下,反而等来了一声轻叹。
“小孩儿,愣着做什么,能站起来吗?”
清泠的嗓音有如敲冰戛玉,叫人忍不住朝声源看去。
这一眼,却叫他彻底怔住了。
万千星海中,青衣人踏着辰光缓步走来,幽蓝的光影映照在他身上,为他周身披上朦胧的轻纱。逆着光虽不清他的眉眼,却平白叫人心头沁入一股清风,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都一时失去了感觉。
幼童怔愣的瞬间,凌霜铭也微微吃了一惊。只因他看到了孩子头顶上,比旁人亮了几倍的名牌——雒洵。
没想到他随手救下的人,竟是书中那嗜杀成性,执意挑起仙魔纷争,企图毁灭世间的大反派。
不过转念一想,此时雒洵还是个孩童,比起他来,这些欺凌弱小的弟子们才更像十恶不赦的魔头。
“喂,你是什么人,也敢管我丹堂的闲事?”
身后那堆弟子已回过神,知道定是此人动了手脚,便呲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凌霜铭就开始骂街。
凌霜铭权把他们当空气,微俯下身将雒洵轻轻从地上拉起来,抬手施了道法术,一股精纯的水灵气对着雒洵当头灌下去,刹那间便将大大小小的伤口都治好了。
他轻声道:“轻贱自己,只会叫人踩在你头上。”也不知是对着雒洵,还是向处处退让的原身说。
“什么?”雒洵还处在懵然状态中,只见仙人薄唇翕张,却听不懂其中含意。
另一边,被完美忽视的弟子再也忍耐不住,挥着铁棒威胁道:“诶那臭小子,这是我们药仙谷的药奴,想怎么踩便怎么踩!你又是哪个山头的同门,奉劝你少管别人的家务事!”
凌霜铭被吵得有些烦,转过身去冷声道:“沈初云便是这么管教你们的?”
“你是什么人,也敢直呼丹蕙长老的名……”领头的弟子还想回呛几句,却被身边的人扯了扯衣袖,他定睛一看这闹事者,先是被那清隽容貌晃了晃神,才后知后觉地跟着其余人行礼,“弟子林箫见过凌长老。”
“莫说直呼名讳,便是沈师弟亲至,我也管得。”凌霜铭将雒洵拉至自己身后,漠然道,“这小药奴由我做主,让他去外门领个名牌。”
林箫等人先是习惯性地点头,其后才意识到,拿了名牌,那雒洵从此就是外门弟子,与他们平起平坐,这如何让人接受?
况且早就耳闻凌霜铭在大战中重伤垂死,如今无法运功,形同废人,更辞去了长老席位,他们又何必惧怕他?
再回想往日凌霜铭那不温不火的好脾气,他们顿时恶向胆边生。
“凌长老,哦不对,现在该叫您凌师兄了。”林箫嗤笑一声,讥讽道,“您现在不过是个普通弟子,擅自处置药仙谷的人,不合适吧?而且你可知道你护着的这个杂种,体内流淌着一半魔族血脉吗?袒护魔族,就是与整个玉清派为敌!”
凌霜铭眼眸中掠过一丝寒意,慢步走到路边杨柳下,伸手折了枝柔软的柳条。
“出剑。”
“你在逗我发笑?”林箫指指凌霜铭手中软绵绵的柳条,笑弯了腰,“这废人疯了,用这破玩意儿还想吓唬本大爷!”
凌霜铭素白纤手一抖,那软若无骨的枝条竟瞬间直挺,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破风声。
“少废话,拔剑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