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有些阴沉沉的,欲雨未雨。
姚氏见槿婳要出门买菜籽,忙递给了她一把旧油纸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还是备着好。”
槿婳点头接过,信步往外走去。
惊蛰过了,万物复苏,道上的野草都一改冬时的旧装,绿得有些晃人的眼。
垂柳也抽新芽了,这种形态妩媚的树,一绿起来,比别的树好看。几个小孩正趴在柳树下观看蚂蚁搬家。
这只蚂蚁队伍可谓浩浩荡荡,槿婳远远地便能瞧见它们在地上划出了好长一道线。
俗话说“蚂蚁搬家蛇过道,明日必有大雨到”,看来这场雨是避免不了的,但不一定是今天,或许是明天。
槿婳加快了脚步往集市走去。
这种没有太阳的天气,集市上也显得比平时冷清。
槿婳径直走到卖菜籽的小贩摊前,要了一包白菜的种籽和茼蒿的种籽。
小贩利索地把菜籽包好,槿婳付了五文钱往回走。
路过一个茶摊前,有几个人聚着头在说闲话。
……
“听说杨士诚的婆娘胆子都快要吓破了。”
“怎不请个法师驱驱邪?”
“请了,可那鬼厉害呀!法师一来就不见了踪影,法师一走又现了身,贴了一门的黄符都不顶用。”
“听说那两口子活该,吞了不该吞的钱……”
槿婳囫囵地听着,脸上露出了一丝暗暗的笑意。
徐二娘果真挺有办法的!
这样下去,不用多久,她舅舅应该就会上门来找她吧。
槿婳把菜籽搀回了兜里,没走几步,“沙沙”的,飘起了毛毛雨。
街上多的是没有带伞的行人,见雨来了,都慌着跑到檐下,树下去避雨。
一个卖干果的老人有些手忙脚乱地扯着一快油布去遮摊上的干果。
这些干果一旦淋了雨,可是全都要坏掉的。
老人心里着急,但他年纪大了,手脚不太利索,好不容易把一边遮住了了,刚走到另一边,风一吹,又把刚才盖住的油布扬了起来,露出了好大一角。
槿婳赶紧撑着伞跑了过去,帮他把油布扯好。
弄好了一切后,槿婳又把卖干果的老人送到了一处檐下避雨。
“多谢这位小娘子,小娘子真是大好人。”老人搓着两只粗糙的手,感激地对槿婳道。
“举手之劳而已。”槿婳谦虚地说着。
还好她听了婆婆的话,把伞带上了,要不然都不知这雨什么时候停。
她向老人笑了笑,撑着伞走出檐下准备回家。
身后传来了几声闷闷的咳嗽。
如烟似雾的雨让远处的杨柳的颜色都淡了。
她忽想起,她前世是在柳树飘絮时流落到破庙的,也是在柳树飘絮时噎死的。
死前,她染上了风寒,反复发热。而那时,除了她外,城里还有许多人也出现和她一样的症状。
这种风寒说严重不严重,说不严重也严重。
染上的人起初全身无力,畏冷流涕,后来便是咳嗽,大部分还会出现发热的症状。
有些人不须喝药,多喝热水,卧床休息十来日也就好了,有些人却是十天半个月也不见好,而且越往后咳得越厉害,身子也跟着咳虚了。
城里有个名大夫说这是风邪,用连翘煎水喝能够防治。
大家听说后纷纷涌入药店买连翘。
买到连翘一度脱销,连翘的身价也一日比一日水涨船高,从一两十八文直涨到了一两三十八文,最后更是翻倍的涨……
槿婳想到这,下意识地往旁边的一间小药店瞧去。
她想买些连翘备着,摸了摸钱袋却只剩七文钱,七文钱顶多买些连翘渣子。
叹了一气,只得先回家了。
回家后不久,雨倒停了。
昨日新翻的土变得更加松软。
空气里好一股泥土味。
槿婳拿了把小耙子把土面整平,撒下了细碎的种籽。
刚好下过雨,浇水的功夫都免了。
撒完种籽后,槿婳走向天井洗手,洗鞋底上粘上的泥巴。
张学谨房间的窗半开着,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虽不知他念的是什么,但槿婳觉他念书的声音怪好听的,有点像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