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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2 / 2)


槿婳也念过书,但不过也就三四年时间,认得一些字罢了。

听着张学谨读书,槿婳又有了让穆子训考科举的念头。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穆子训若能考上秀才,那他们穆家也算否极泰来了。

秀才功名虽低些,但强过童生,见了知县不必下跪,还可免除徭役,要是成了一等的秀才——廪生,每个月还能从公家手里领到粮食。

对于许多家境不好的人来说,考上秀才就同脱胎换骨。若非如此,千万士子也不愿十年如一日寒窗苦读。

槿婳正失神中,穆子训走了过来唤了她一声“娘子”。

槿婳往张学谨屋子的方向努了努嘴,穆子训安静下来,听了好一会,低声对槿婳道:“这是《中庸》里的文章,你相公以前念得可比他好。”

“我自嫁给了你,就没听你念过书,等哪天有空了,可得好好念给我听。”槿婳道。

穆子训生怕着了槿婳的道一样,讪讪笑着不敢接话。

槿婳拍了拍手,把手上的水拍干,在穆子训手臂上轻轻一掐,笑着往灶房去了。

*

又下了好几回雨,充沛的雨水滋润着万物,到处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田里的土愈发松软,布谷鸟开始整日整日的叫唤,催促着人们耕种。

二月末,农民都开始忙活起来。

槿婳一直惦记着那两亩田,便提醒穆子训去耕种。

这耕田可比种菜难,穆子训吸取了上回翻地的教训,一早喝完粥后,便到田边去观察别人如何耕田。

到了中午,穆子训顶着太阳回来了。他的裤管上和袖上沾了不少泥巴,脸晒得有些通红。

喝了一碗槿婳递过来的水后,他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吸了一口气道:“我可瞧清楚了,耕田光是人不行,还得有头牛。”

“牛?”姚氏挑眉道。她出生于富庶之家,生来就是大小姐的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嫁给了穆子训的爹后,几乎没离开过穆家的深门大院,对于耕种的事比穆子训和槿婳更一窍不通。

“对,套着犁铧的牛,人在后面赶,牛在前面走。”穆子训比划着道。

“这……咱家没有牛,”姚氏思忖了一会道,“买一头?”

“婆婆,一头牛可贵了,咱们现在买不起。”槿婳尴尬地笑着提醒。

“好不容易买到的地,荒了可惜。”姚氏叹着气道。

槿婳想了想道:“相公,你去问问,这牛有没有人家愿意借的,咱们可以出些租金,等田耕好了,再还给人家。”

穆子训搔了一下头,恍然道:“啊……这事我怎么没想到,我吃了午饭,就到外边问问。”

“不急,明日再问也不迟。”

穆子训于是第二日才出门去借牛。

正值耕种的时节,大部分人家里的牛都不得闲,而且有些人也不愿把自家的牛借人。

穆子训问了一大圈,临近午饭时间,终于有一户姓黄的人家愿意把家里的水牛借给他。

姓黄这户人家,当家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倌,他坐在院子里,和他的婆娘一块剥豆。

黄老倌边剥着豆,边和穆子训道:牛得后天才有空,他也不收租金,只要求穆子训把水牛喂饱了,犁好田再送回来。

穆子训听到他这么说,感动得差点热泪盈眶,连连作揖感谢。

黄老倌皱了皱两道有些稀疏的眉问:“你不认得我了?”

穆子训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认真地打量起了他,摇了摇头道:“恕晚辈眼拙。”

“我跟你爹穆里候小时候就认识,还曾经一起去河里摸过几回虾。你还只会尿裤子时,我去过你家一回。”

尿裤子?那么小的时候的事,他怎记得。

“那年收成不太好,家里的娃饿得都哭不出泪了,我只得去跟你爹借钱。你爹他给了我八两银子,听着是给,不是借。”

“是是。”穆子训感觉黄老倌像怕他跟他要那八两银子,连声说道。

他爹虽为富,但不会不仁,重利,却也不忘义。

生前一些穷亲戚穷朋友找上门来,想借些钱周转,渡过难关的,他爹甚少会拒绝。

这种钱与其说是“借”不如说是“送”,因为都是一些小钱,别人若愿意还就收,不愿意还他穆家也从不去讨。

穆子训接手了家业后,也学他爹仗义疏财,出资铺桥修路更是常事,可哪知世道如此艰难。

穆家一落难,那些拿过穆家好处的人几乎都翻脸不认人。钱收不回是一回事,那些人的忘恩负义才是最令人寒心的。

黄老倌伸出一只粗实的手,抓起了一大把豆,用黄纸包好,递到穆子训面前道:“拿回去炒着吃。”

“这怎么好意思?”穆子训摆手推辞道。

黄老倌拧了拧眉毛:“你爹在时,你穆家是何等风光,何等家大业大,莫说一头水牛就是千头万头水牛也买得起养得起,你都要向老倌我借水牛了,还有啥不好意思的。”

“哎!你这死老头子,不说话没人当你死了。”黄老倌的婆娘赶紧瞪了他一眼。

穆子训知道黄老倌说这话不是故意奚落他,只是恨铁不成钢,倒没生气。

黄老倌被婆娘一骂,摇了一下头,把豆塞到穆子训手里道:“后天记得来牵牛。”

穆子训抿了抿嘴,还想说些什么,可一时间又不知能说什么,只得紧了紧手中的豆,转身回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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