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宵然忍不住笑了起来,“你怪癖可真多。”
“是,是啊。”
不知为何,明知道她是在插科打诨,心里竟然莫名安定,梦境带给他的不适也驱散了些。
他心血来潮,起身朝她而去。
李蜜芽心里咯噔一下,声音慌乱,“干爹,你要做什么?”
狗弟弟又抽什么疯?
他坐到了床边,将罗帐掀了起来,凝视着她,“左右本座也睡不着,你快入睡,好让本座听听你磨牙的声音。”
李蜜芽拳头握住又松开,不愧是狗弟弟,真是个讨人嫌的幼稚鬼,她垂着头道:“被人围观,我会睡不着。”
他却笑了起来,好脾气道:“没关系,本座哄你,你快躺下。”
哄她睡觉?
李蜜芽怀疑自己听错了,微微瞪大了眼,脱口而出,“你会哄人睡觉?”
他兴致勃勃,“本座见过有母亲在孩子哭闹的时候都会唱小曲来哄,孩子很快就睡着了,看来哄人睡觉简单的很,只要会唱小曲就行。”
李蜜芽:“……”
唱小曲哄自己睡觉?大魔王不会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吧?
可瞥见他一副躁郁的样子,她忽然灵光一闪,“干爹,是不是这天气你睡不着?你很讨厌下雨天对不对?”
她仰着脸看自己,眼中又是那种机敏狡黠,仿佛要把他看透。
他下意识避开她的眼睛,心口一颤,好像是结痂的伤口发痒,渴望着被人轻轻戳一下。
他冷着脸起身,“胡说八道。”
诶?真的让她猜中了?
李蜜芽好奇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他脸色瞬间阴沉。
怎么又生气了!
怕他又来折腾自己,李蜜芽连忙从床上起身,披了件外衣,来到他面前,“左右睡不着,不如我陪干爹说说话吧。”
李宵然下意识想说不必,可唇瓣却纡尊降贵般动了动,“说什么?”
她的声音脆又甜,“什么都行,打发时间嘛。”
他默不作声。
她只好提醒道:“不如就说说小时候的趣事吧。”
他垂着睫毛,言语中隐隐透出不悦,“本座小时候一直在避阎罗,那里荒凉无比,从来没什么趣事发生。”
其实开始他并没有察觉到无趣,是出了避阎罗之后的经历让他意识到这一点的。
所以,他才会对放逐自己的凌连星生出报复的念头来。
李蜜芽支着颐,叹了口气。
算了,就知道大魔王没有童年,还是不要随便揭他伤疤,万一惹恼了他,吃亏的可是自己。
她连忙道:“那我和干爹说说我小时候的事吧。”
见他点了点头,她清咳一声,“我小时候身体特别弱,我妈妈……”
他忽然打断,“妈妈?”
她赶紧补救,“也就是阿娘,她带着我去寺庙祈福,遇到一个奇奇怪怪的和尚说我是什么什么天女转世,足踏莲花,渡海而来,又归于海域。
我阿娘见这个和尚说话颠三倒四,哪里信他的话,就抱着我离开了。
来到寺庙,阿娘带着我一起听高僧讲经,可我那个时候正是调皮捣蛋的年纪,就趁阿娘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不知为何,李宵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扎着双鸦髻的小女童的模样。
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小麂子,灵动好奇。
他忽然笑了起来,好像很感兴趣,直勾勾地望着她,“继续。”
李蜜芽被他直白的目光弄得睫毛慌乱一颤,稳了稳神才继续道:“寺庙环境幽雅,树木繁茂,我不小心迷路了,忍不住哭了起来,幸好遇到一个好心的叔叔,送我回到了阿娘身边。
然后,那个叔叔说自己在筹备赶海节的活动,需要找到一个小女孩扮演天女,问我愿不愿意。
我阿娘觉得这是好事,就同意了,后来,我就被打扮成天女的样子,头戴华鬘,手持莲枝,双臂佩戴环钏璎珞,双足交错,安坐在莲花月轮之上,在街上一路巡游。”
李宵然想象着一个粉妆玉砌的小童女,赤足坐在莲花上,宝髻嵯峨,身披素衣,璎珞饰体。
端严又美丽。
他竟然冒出个荒唐的想法来,如果小时候野兽一般的自己见到她,恐怕会忍不住把她叼回避阎罗吧。
“那次的赶海节果真特别热闹,我除了得到一大笔报酬,还出了名,以后,每次和阿娘出门,好多阿姨都认出我,还要和我合照,那段时间,我笑得脸都僵了。”
“合照?”李宵然宛如一个好学的学生,及时提出疑问。
李蜜芽赶紧道:“就是喜欢逗我玩,抱我。”
“后来,阿娘和阿爹打趣,说看来那日那个和尚说的天女转世,恐怕就是指我扮演天女一事。
这话不知怎么在街坊邻居中传来,他们就经常叫我小天女,还常常招呼我吃点心菓子之类的。
院里的小伙伴玩过家家,也经常让我扮演观音菩萨,仙女之类的角色,给我吃各种点心,说是上贡,还乐此不疲。”
她忍不住弯了弯眉,“这也算是我小时候的趣事了。”
听完后,李宵然垂着长睫,一言不发,心里却冒出一丝隐秘的嫉妒。
她小时候就很讨喜,身边有那么多人。
只有他,从来都是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