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知道。”裴司延淡淡地说,“我有个广东朋友开了家新餐厅,牛肉火锅做得很地道,想不想尝尝?”
宁姝心底咯噔一跳。
牛肉火锅?
她记起上周和同事去了一家牛肉火锅店,吃完发了条朋友圈,吐槽那家店不地道,难道他看了她朋友圈?
日理万机的裴总还有时间看别人的朋友圈?
应该是巧合吧……
“我正好在你公司附近。”裴司延没给她时间多想和拒绝,“待着别动,我来接你。”
宁姝鬼使神差地点了头:“……好。”
挂了电话,她看着门口的广场发呆。
夜晚的城市光影流转,花团锦簇的广场中央,有不少搂搂抱抱的情侣。她突然又反应过来,今天是520。
所以她是在520这天,和裴司延一起吃饭?
这是什么百年难遇的魔幻事件?
那个外表光鲜内心古板的三十岁老男人,心里除了工作只有工作的赚钱机器,应该没意识到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吧?
如此想着,她心中压力才缓解了几分。
裴司延的车很快停在宁姝面前,小张不在,驾驶座上是他自己。
他今天穿的比较日常,依旧白衬衫,却不是一板一眼的严谨款式。布料也比较随意,没有那么挺括,却让他多了一丝平易近人的气息。
宁姝有点摸不透这个男人的意思。
自从她和温景泽分手后,他连叔叔都不让叫,像是要和她划清界限,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跟自己私下联系,实在是有点奇怪。
也许大佬的心思就是和平常人不一样吧,想一出是一出,单纯的心血来潮?
她不会自恋到以为裴司延是想追她。
宁姝甩了甩头,不再为难自己贫瘠的脑细胞,抬手摸着刚才咕咕叫起来的肚子。
“要不,我们下次再去吧。”驾驶座上的男人突然开口。
宁姝蓦地舒了口气,刚要说您有事尽管去忙,裴司延把车缓缓靠边。人行道里是一条小吃街,也有几家像样的餐馆和网红店。
他把车停下,却没熄火,转头征求她意见:“过去那边要半个多小时,我看你饿得不行了,要不就近先吃?”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
猝不及防的,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烫到,宁姝久久不能回神。
恍惚间又听见他的声音:“这附近有没有你想吃的?没有的话,前面三公里还有个商圈。”
“不用麻烦了。”宁姝忙不迭回答,“就这里吧,这里挺好的。”
裴司延把车摆正后熄了火。
宁姝一下车就闻到小吃街飘来各种食物混杂的香味,和路口烧烤摊扑面而来的烟雾。她回头看了眼裴司延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突然有点后悔自己莽撞的决定。
其实她小时候也不被允许吃路边摊,可后来和同学们混久了,哪能一辈子不吃路边摊呢?吃一次就停不住。
裴司延看上去却是把这种健康信条贯彻得很好的人。
因为今天是520,人比平时多了好几倍,他们问了街边所有的餐馆,最少也要等十几桌。宁姝实在不好意思地指了指小吃街:“裴先生,要不我随便买点垫肚子,再陪您去前面的商圈?”
“就在这儿吃吧。”裴司延朝里扬了扬下巴,“你先买,我随便。”
宁姝揪着衣摆点点头:“哦,好吧。”
在一排排路边摊和油腻脏污的店面里,终于找到一家连锁炸鸡店,名头挺响的那种。店里虽然没位置坐,但装修干净,她总算好意思带裴司延进去。
两人买了两份炸鸡,两杯可乐,然后开着车去了江边。
裴司延说今天有灯光秀和无人机表演,无人机是他们子公司负责的,他要去现场看效果。
江边看台上人很多,多到人墙把江风都挡住,在五月刮起盛夏才有的滚滚热浪,宁姝一下车就觉得头大。
但裴司延没带她过去。他联系码头的工作人员,从专用通道上了看台顶层。
那里一个人都没有,连吹过的风都比下面凉爽几度。
空旷的地方让人心情豁然,所有的郁闷都在那个刹那间一扫而空。宁姝坐在长长的水泥石墩上,打开炸鸡盒子,戴上一次性手套,开始尽情享用美味。
她一边吃一边用余光观察着裴司延,见男人也用竹签戳着鸡块往嘴里喂,并没有流露出嫌弃的神色,才稍微放心。
就连坐在石墩子上吃炸鸡这种事,也能被他做得斯文风雅,如同在高级餐厅里切牛排,宁姝实在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反观自己手套上满满的油屑,她莫名想到野性和粗犷,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
灯光秀九点十分开始,现在是九点零五分。
看台顶层虽然没人,但能听见从下面传来的喧闹声,节日的鼎沸,处处都是人们流露出的欢快和幸福。
有人在尖叫,大笑,有人对着波涛汹涌的江面大声喊出爱人的名字,声嘶力竭地表白。
广告牌上的求婚视频还在播放,两个陌生面孔,让她骤然想到一些模糊又清晰的画面。
今天本该是她的婚礼。
她本该比视频上的两个人都要幸福。
伴着远处的汽笛声,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卷起她披散的头发,将眼前所有的画面都割裂成一块一块,包括那些并不久远,却恍如隔世的回忆。
恍惚间,有温柔的力道将她的脸轻轻掰过去。宁姝稍一抬眼,对上男人清淡雅致的面容。夜色里明灭不定,令人捉摸不透的桃花眼,一瞬不动地低垂下来望着她。
他的手伸进裤兜里,拿出一条墨蓝色条纹的方巾。
她认出是他平时放在西服兜里的那种方巾,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口有点紧张地颤动起来。可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他抬起手,拢住她肩头散乱的卷发。
有几根头发调皮地沾在脸上,也被他用指腹拨过去,夹在耳后。
做这些时,他的手不可避免地碰到她。
冷的江风,热的手指。宁姝就好像置身于冰与火的中央,大脑短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小脑也无法支使她做出任何反应。
整个人就像是出了故障的机器,唯独感官是正常运转的。能看见男人认真而迷人的脸庞,也能感觉到他的手抓着她头发,用方巾包起来,不太娴熟地系了两次结。
他的手似乎在抖,又似乎是她的错觉。
但此刻她被他拢在双臂之间,宛如拥抱的姿势,鼻腔里灌满的沉香味,却是无法抗拒的清晰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