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低着头,她抱紧怀里的木盒,慢慢地从楼上走下来。
混乱的房间被收拾干净,初川坐在咖喱店门外潮湿的台阶上,放着遗物的木盒放在腿上,揽在怀中。
掺杂着雨水的凉风吹进敞开的餐馆内,大叔躺在里间的地面的床单上正“熟睡”着。
她陪着孩子们坐在门口,等一个已经不会再回来的人。
——
一切顺着应有的轨迹发展着,初川看着这一切,她没有权利,也没有资格去阻止那个人走向既定的命运。
悉数尘埃落定后,巨大的,强烈的恐慌和后悔情绪蔓延在她的心头:
如果她今天听话没有外出,那么在她看到一切刚发生时,是不是就可以借助那张纸的力量,让事情在最开始的时候终结......
如果她那个时候投降跟着孩子们一起被绑上车,那么在爆炸发生时,她是不是可以挡住那些伤害,是不是能让孩子们活下来......
如果她一开始就能拦住那辆车的话......
太多如果如果的想象,但是现如今,也不过是一个无用人的虚无缥缈的怀想。
初川蜷缩在台阶上,口袋里的平安符讽刺一般的待在那里,她默默地抱紧自己,明明是散发着橙黄色温暖的夕阳,照在她的身上却只有刺骨的冰冷。
只允许给自己一小会的后悔时间。
她抱紧怀中的木盒,将自己内心的悔意和恨意平静地发泄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初川压下在还未完全倾泻彻底的悔意和悲伤,强迫把自己的思绪转到正途。
那张剩下半页空白的纸被夹在笔记本的夹层中,成为了坠在悬崖边缘的人眼中最后一根蜘蛛丝。
天色已经黯淡下来,深红色的月亮从大海另一面升起,高高在上地看着人间的别离。
初川的思绪急速翻滚着,一个又一个的想法闪过却又在下一刻被她全盘否定:
如果可以直接让他们全部复生,那么是否会记得曾经发生过的事,孩子们会记得死亡时的痛苦吗?
而且,一旦死而复生被发现或者曾经的仇人没有彻底解决掉,那么会不会再次遭受到伤害......
或者让他们躲藏一段时间,等风头过后再出来?
如果要藏匿一辈子的话,要怎么办?
不行!
这绝对不可以!
孩子们还要去上学,去成为画家,棒球手,黑手党......去做自己想做的一切。
织田先生也应该续上那本书的结局,坐在有着可以看见大海的房子里写书,去和他的挚友们聊天喝酒。
他们应该堂堂正正地活在阳光下。
......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无意识地抱紧自己的头颅的两边。
那张写满半页设定的纸到最后时,会不会和她一起消失?
到那个时候,写在纸上最后残留的愿望,会变成什么样子?
初川不敢去想,却又不得不逼自己去思考这会发生的最坏的结果。
无论如何,她想要让他们一生顺遂无忧,平安喜乐。
所以一定可以想到,
她一定能找到完美无缺的解决办法。
————
天空一片漆黑,红月已悬挂在高空,海风呼啸着吹过她的发梢,西餐馆的窗户发出喀吱作响的声音,大门敞开着,穿堂风从里面吹过又再度吹向远方。
海面似乎一切归于平静,然而深海处,蛰伏着的螺旋时刻等着掀起巨浪。
少女仍坐在台阶上,睁着无光的黑色瞳孔,她凝视着前方的大海,直到月亮从东边落下,海洋的尽头,太阳露出了一角。
一整夜的思绪落下,只差最后残缺的一角。
远处,穿着灰色风衣的青年走来,没有一直缠绕着右眼的绷带,脱下象征着黑暗过去的大衣,这位青年——太宰治的身后,光明正缓缓升起。
初川看着前方正在过来的青年,亮光在她的瞳孔处浮现。
她所需要的最后一块拼图已凑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