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您在,我感觉到了……”
有些冰凉的老手颤抖着,病痛已经抹杀了他的视力,仅剩的四感也在黑暗之中摇摇欲坠。
他唯一能够接触到的,就是即墨的手。
有些模糊的记忆在这一刻苏醒了。
在那个时候,在那些嘲讽声中,就有这双手带着自己,走过那些白眼,带向那片田野,为他点识着不同的农作物,耐心地告诉他生长周期和成熟迹象。
就像那时一样温暖,也没有岁月留下的皱纹。
“老师,你说,终有一天,人人都能吃上饱饭,不用发愁夏天的干旱,春秋的洪涝,冬天的寒冷,不会有人再无依无靠地冻死饿死,是这个样子的吗?”
另一只干枯的手抬了起来,指着即墨的身后。
那是殿门,殿门外是宫门,宫门外,是这涿鹿,是这浩大的文明。
“是的,差不多。”
即墨努力地笑着,他再一次感觉到了笑容的艰难。
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亡,但是,这是一个熟悉的人。
自己的第一个弟子,第一个接受自己知识传授的孩子。
而现在,他快死了。
这和曾经在前文明对抗崩坏的战场上不一样。
在那时,mei,himeko,rita,cecilia等等人的死亡,都和崩坏以及在崩坏之中崩溃的人心有关。
即墨会为此感到愤怒,感到不公。
但是,在这里,看着这个自己曾经教育了十五年的孩子,他只感到悲伤。
很纯粹的悲伤。
他很清楚,就算有如果,就算他能救治连山,也无法避免连山的死亡,最多只是再拖几年而已。
更何况是现在。
“你将会面对无穷无尽的折磨!寿命最多不超过120年的脆弱人类对于你来说连停留的资格都没有!”
这句话响了起来,就像是蛇一样,从神经上爬过,留下一串让人心惊胆战的湿寒。
慢慢地,有光从身后打了过来,照亮了连山的脸,即墨看到那双罩着白障的双眼睁圆了,盯着那团光,来自太阳的光。
“啊”
他叹息着,即墨感觉到他的手在逐渐地失力。
他陷在了床铺之中,长长地吐了口气:
“老师人是不是都会死啊?”
“……对。”
“那老师你,也会死吗?”
即墨张了张口,好久:
“……我不知道……”
“是吗……”
连山的声音已经微不可听,他侧着头,看着阳光:
“……真是辛苦啊……”
呼啦
衣衫翻滚的声音,玄金色的身影从他身边闪过,姬麟扑在了那张床上,即墨看到了她决堤的眼泪,和她语无伦次的哭号。
他转过身,看到华失神地靠在偏门旁,丹朱捂着自己的嘴,掉着眼泪,苍玄低着头,只看到了她那双握紧的小拳头。
最终,即墨除了一声叹息,无可奈何。
太阳照常升起,将天光洒满了整个涿鹿。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