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5年,深秋的旋风从汉白玉上掠过,转入奉天门,飞过金銮宝殿,撞入了中正殿的大门,刮入殿内,吹在身上,无言的冷。
龙椅之上的人吸了口气,从头到脚的秋凉。
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已经九年了,未来或许还有更长的时间,坐在这至尊的位置上,提笔勾画着这个国家的大小事宜。
朝堂之下的民乱,朝堂之上的龌龊,这些都让他这个刚坐上这个位置十一年的人来说有些焦头烂额,也有一种疲惫的习惯。
他伸出手,搓着自己的额角,丝丝絮絮的疼痛感沿着太阳穴蔓延出来。
十一年,对于这把椅子来说并不是太长的时间,尽管比他的叔父要长一些,可他还是个二十八岁的青年。
他十七岁时从自己的父亲手里接过了这个位置,可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他父亲一样。
很多人都在称颂父亲的仁德,他小时候也常听宫女太监们说父亲是一个好人。
但他知道父亲也是拥有着雄才大略的,否则父亲不可能还能将叔父赶下台,而自己也不可能再一次成为太子,成为皇帝。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的父亲是怎么撑下来的,又是怎么能够牢牢把持住这个位置,这份权力的。
能够重夺权力的存在,绝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好人”可以概括的。
烦躁,愁绪,这些都笼罩在青年皇帝身上。
但更加让他烦恼的,是战事。
远在钦察草原上的战事。
他站起来,有些摇晃,站到了殿门前。
已经退朝一个多时辰了,他也能稍稍露出自己的些许迷茫,也不必担心被人看到。
“天命”……
一个狂妄自大的名字,来到了国土的门户前。
他不知道,镇守军能不能扛下来。
也不知道,那两位“仙人”是不是真有父亲所说的那样强大。
他长吁一口气,焦急地等待着那封代表着战事的情报。
同样的天空,同样的秋。
钦察的大草原上抹上了灿黄,云层挤在一起,看不到蓝天,只有惨白的太阳光从云层的空隙间露出来,斑白地照在地上。
飞鸟,羊群,这些都没有。
平静的草原此刻被肃杀所笼罩,黑压压的军队逼视着彼此,长枪林立,弩箭高举。
这是战争,也是最关键的一战。
这是两大璀璨文明之间的战争,而钦察草原是远离两大文明圈中心的战场。
如果西方的军队输了,他们就得再次跋山涉水地逃回自己的国家,并再也没有任何机会能够重整旗鼓,甚至连那覆盖了整个欧洲土地的统治也会土崩瓦解;而如果东方的军队失败了,那么西北的门户将会彻底敞开,他们的敌人绝不是野蛮的游牧民族,而是和他们一样发达的文明。
文明之间的战争,哪怕是一点小小的失误都不能放过。
而在这片草原上的战场,则是两大文明发展的最关键。
士兵们或许并不懂,但是他们知道他们的背后是自己的国家。
他们为了自己的国家疯狂扩张,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他们为了自己的国家戍守边防,也仅仅只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生活平安祥和。
如果生产力发展到了足够的程度,文明的碰撞或许还能通过经济交流这样的方式更加和平地解决利益纷争,但是,在这个连机器生产的概念都没诞生的时代,只有战争才能解决国家人民的需求缺口。
对于那站在“天命”这面大旗下的大主教来说,这场战争是他披上红袍的契机。
抢夺,虏掠,这些词语似乎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优雅的文明身上,不过作为领军的大主教完全不介意,天命也同样不介意。
不信仰主的统统都是猴子,这种莫名的文明优越感为他们的掠夺安上了一个堂而皇之又荒诞至极的借口。
就像他们的先辈们烧了弓月旗那样,主在这个世界上不容许异教徒!
而东方的那些连信仰都微薄的愚民?
他们怎么配拥有主所赠赐的富饶土地!
在战争之前,实际上东西方就已经有了接触,经济人文的交流千年前就已经存在,丝绸,香料,陶瓷,这些堪称为“艺术品”的物资一点点地从东方借由商人的手传入欧洲的土地,也让欧洲诞生了越来越多的财富,也同样诞生了妒忌和贪婪。
他们想要的更多。
更多的土地,更多的财富。
在天命成功以“保护”介入了欧洲各国的政界,成为了真正意义上欧洲的权力中心时,贪婪也彻底取代了他们的初心。
就像这位统军的大主教那样。
在他面前,是黄金铺就的康庄大道,他当然不会在意自己的脚步是不是血淋淋的,他只关心自己能获得多少金灿灿的金子。
能够愿意承担远征军指挥的要么是狂信徒,要么是钱财最忠实的走狗。
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两者都足够疯狂。
十字剑缓缓出鞘,在苍白的阳光下显得更加阴冷。
他望着眼前的那支军队,神秘的东方军队,扬起了一丝笑。
十字军能击败弯剑,也同样能折断这里的长刀!
更何况,天命还带来了最终的王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