碗放在了桌上,微响。
“亲情,爱情,友情……你是认为我更加悲伤一些吗?”
玛基没有吭声,但确实他有这么想过。
“也许……确实应该如此。但是玛基教授,你知道吗。”
姬麟轻轻摇动着碗,看着里内汤菜起起伏伏。
“我是看着我的丈夫一步步走向死亡的。”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翻不起一丝波澜,就好像一个多梦的可怜人已经习惯了噩梦一般淡然。
“我看着他从少年走向壮年,又从壮年一步步走向衰老,最后很正常地老死。”
她咽了口唾沫,舔了舔嘴唇:
“我逃出了宫殿,我拼命地逃,似乎这样的方式能让我逃避痛苦,可这并没有什么用,我甚至连自己孩子的去世都没有了解,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逃避对于痛苦来说,没有任何作用。”
她又押了口汤,已经快要见底了,还剩下几根菜叶。
“像我们这般人,总不会逃离悲伤的漩涡。”
“……抱歉。”
“何必道歉呢?”
她放下了碗,早餐已经吃好了。
“我们是战士,我们是站在崩坏最前线的守护者,不论什么时候,我们是最不能退缩的一批,我们迟早会死在战场上,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这么说着,玛基忽然递了张纸巾过了,姬麟下意识地接了过来,擦了擦眼角,再擦了擦嘴。
“这一次,是我们的失败,或者可以称之为‘完败’。”
“说到这件事,我又一些问题。”
老人和少女行进在广场之上,看上去像是在交谈着课题,但实际上却是在整理着惨败之后所获取的线索。
“您是说……那座城市建立在审判级崩坏兽的身体上?”
“对。”
“建造城市的方式也是使用了这个文明时代还未出现的生物技术?”
“是的,而且就那个疯子的话语来看,该生物技术还是处于蛮荒状态。”
玛基抹着自己的下巴,胡茬摩梭着他的思维。
不要小看一个教授的知识储备,更何况玛基在“崩坏”的研究方面所获得的成就也不简单。
要研究“崩坏”,就必须了解“历史”,特别是在崩坏中覆灭的“前文明”。
“按照‘前文明’的推测来看,更像是从前文明覆灭后苟活的先民,失传的技术在多年的畸变下演变为了这种生物技术,打个比方的话——就像是远古时期的巫术,在未掌握足够的科学理念之前,只是运用浅显易懂的‘传统’进行实际操作。但这也说明,这种文明实际上已经焕发出了新生的萌芽。”
“是的,当时那座城市的构造也同样存在着祭坛,军队之类的社会结构,如果时间足够未尝不能成为一种新文明——”
“不,姬麟小姐,有其它的问题更加需要在意。”
姬麟疑惑地瞥过来,这是很单纯的好奇,虽然她活了很久,但术业有专攻,玛基很明显在崩坏的学术方面更具有话语权。
“姬麟小姐,你有没有想过一件事,这种文明,或者说,这个和崩坏融合了的‘智慧生命’……”
他们停了下来,头顶的太阳高高地挂着,广场上的合鼎雕塑显着光鲜的铜黄。
“这个物种,会以什么为食?按照你所阐述的,拥有比人类更加强悍的**,同时也觉醒了文明的灵智,那么这样的物种,为什么消失了,如果这样的物种还存在,那么,我们,人类,还有什么可以存在的理由么?”
姬麟定住了,手指也僵在那里。
她又想起了那个疯子所说的——进化。
她原本只是以为,那个男人只是被崩坏的力量所蛊惑了,沉沦于力量所带来的血腥之中。
可是,现在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
“也许,我们最可怕的敌人……还藏在崩坏的阴影之下。”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