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如同恶兽,吞吃着光明与希望。
但又歹毒地留着那一抹光,让绝望的飞蛾扑入这光的燃焰之中。
这搏命的飞蛾名为奥托·阿波卡利斯。
那引蛾的辉光名为卡莲·卡斯兰娜。
他站在黑暗里,盯着那封存于水晶之中的光。
嗵、嗵、嗵——
他听到了门的震响,琥珀应当是在撞门。
唯一能够看到室内的玻璃前,果然是琥珀的脸,面具已经掉了下来,露出了那双澄蓝的眼睛。
看上去很漂亮,像是嵌在木偶里的宝石。
可再怎么漂亮,也终究是木偶的。
是假的。
那张捏造的脸挤出了痛苦与悲伤,居然还流着眼泪,真是让他有些惊讶,他从没有给这个人偶植入“流泪”的功能。
但这也没什么,流泪便流泪吧,悲伤就悲伤吧。
那张脸在玻璃外张合着,像是被关在缸里的金鱼。
让人厌恶的蠢笨。
他挪开了视线,就像是一个玩腻了的孩童。
他走向光处,走向那只美丽的水晶棺。
他走得很慢,几乎就是在拖着步子,每走一步,都让这具身体发出了细密的疼。
简直快把身子给撕开了,骨头就像是被塞在布袋里的零件,随时都会因为一些小动作被颠出去。
但现在的他可以无视这些疼痛,一步又一步地,从黑暗走进光里。
也照出了他的身体。
苍老,腐朽。
完全不是那光鲜亮丽的“大主教”,更像是从沙地里刨出来的僵尸。干瘪的肌肉,柴瘦的骨骼,整张脸都像是放了气的球,皮贴在骨架上,耸拉出一道又一道丑陋的皱纹。
很难想象,这样的“东西”居然还“活着”。
但这,才是真正的“奥托·阿波卡利斯”。
熬过了五百年,借由一台又一台的义体与机械存活下来的扭曲之物。
他一寸一寸地挪了过去,机械呆板的动作也在晶光下显出了他的原型,那是一根根细钢吊绳,如同蛛巢的魔网,牵引着飞蛾的绝望。
“哈——哈——”
每一步,每一摇,每一寸的动作,都让这具“尸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喘吼。
机器拖着,程序拽着,嗵的一声响,将这具朽柴扔在了水晶棺上。
“啊——啊——”
破烂的喉中扬着无意义的哀鸣,昏绿的眸子里印着那棺中的梦。
棺壁的冰冷贴在腐皮上,刺痛。
但他根本不在意,他只看着,枯萎的四肢忽然有了力气,挣扎着,像是在案板上挣扎的鱼。
嗤——
棺材打开了,朽木砸进了这封闭着死与生的彼岸花园。
尸体依旧冰冷,用于保存的液氮几乎瞬间就将奥托冻成了干柴。
但那双绿眸却更亮了,睁开了那老迈的浑浊,直盯着那撑住他的身体。
啊,卡莲。
这才是你。
而不是那个,低贱的,仿造的,和母狐狸厮混在一起的婊子!
冷静而优雅的狡猾仿佛也因为身体的转变而一同化为了颅内的灰朽,只剩下一种执念。
从理智到疯狂,从秩序到崩溃,唯一支撑他的就只有“爱”一字而已。
但是,理想会浑浊,信仰会畸变,尤其是在黑暗无光的深渊之中。
这就是他,这就是奥托·阿波卡利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