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重。
像是一块砸来的甲。
姬麟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战场,那蛮荒暴力的古战场,自己还是个孩子,举着和自己一样高的青铜剑,冲杀,拼死。
或者说,战场便一向如此。战争与死亡是永恒不变的关联,而自己也总是徘徊在生死线的边缘。
变得强大并不意味着个人可以为所欲为,同样也并不意味着可以免除死亡。
而现在,她只是重新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已。
自己只是“强大”,而并非“不死”。
“孩子,往后站。”
她熟练地朝前踏了一步,将白发的小修女挡在身后。
这个动作仅仅只是发生于短瞬之间,轻松到只是一个踏步的距离,便遮挡住了冰蓝的浪潮。
可人皇的辉光却在冰寒中依旧闪耀着虹光,就好像是太阳。
这是一把剑吗?
姬麟曾经无数次地自问过,抚摸这剑脊,那是陪伴着自己度过千年时光的战友,那上面也同样挂着陈旧的伤痕,哪怕打磨多年,也总经不起时间的损毁。可它依旧锋利,不愧为“轩辕”之名。
但它又不是武器。
【日月星辰,山川草木】
【民生安泰,天下大同】
这是种梦想,这是种期待,这不仅仅是一个人的理想,更是属于一个民族,一个文明的目标。
挥动它的也从来不是姬麟自己,而是某一种——更加宏观的东西。
推动着她,要求着她,告诉她,她要做什么,她应该做什么。
德丽莎看到了光,如同旭日东升。
毫无疑问,那如倒悬山一般的怪物是已知的最恐怖的【律者】。抛却了人形之后,【崩坏】得到了最好的宣泄途径,没有人格的约束,没有理智的制衡,只会发泄无尽的杀戮与破坏欲,成为一种致死的疾病,抹去这颗星球上全部的文明。
但一束光就这样挡在了毁灭的进军前,分割开那吞噬一切的冰寒。
很美。
德丽莎竟然有种这样的感慨,甚至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疯了。被金虹分割的冰浪将云层冻结,在高空之上涂抹出了一片薄散的冰霜结晶,化成了一双可怖的白墙。
可她却还是看到了,在黄金剑芒的锋光之前,那道刺破冰层的极光。
不!还不够!
德丽莎抓紧了锁链,全身心地沉入了对【神恩结界】的支撑中。轩辕剑分开冰浪,但冲击的余波仍撞击在了锁链的结界之上,哪怕是属于【约束之律者】那堪称“对崩坏特攻”的力量,也只能艰难地支撑在这冰霜洗练的余波之中。
还差一个机会。
一个能驱散冰霜的瞬间,一个能让这黄金之剑落下的帧秒。
——嗡。
脚下忽然传来了震动的共鸣。但这并不是舰船受到了损伤,而是内部核心全功率转响时发出的战吼,低哑而深厚,幽幽地传入深空。
德丽莎知道那是什么,也知道究竟时谁开启了它。
完全复刻了休伯利安的动力系统,只有一个人能够开启全功率运转的模式,因为那个人本身就是“钥匙”。
“姬子——”
动力炉的感觉并不美好。
这句话并不是修饰,不是那种“看着感觉不太对劲”,也不是什么“站在这台机械旁边就感觉好闷”之类的抽象型感受。
而是真正的,切身实地的,将人体塞进机械之中,用线路与电极链接身体时的感受。
“哈……”
铁之座上,被金属包裹的形体甚至很难再被称之为“人”了,更像是一尊被铁水浇铸出来的后现代艺术品,如果不是那一缕从铁片中漏出的红发,恐怕没有人会将这一座铁圈和“人”画上等号。
姬子深深地吸了口气,大量的负重已经让她有了种难以呼吸的感觉。
——“姬子小姐,【疾疫宝石】的拆除让你得以活命,但是后遗症依旧存在,人工圣痕带来的损伤在宝石的影响下进一步加深了不可逆的损害,简单来说,为了活命,你绝不能再施展全力了。”
鲜血一丝,慢慢从牙间渗出,慢慢透红了铁面,淅淅沥沥地滴了出来,一朵又一朵。
不能……施展全力?
“呵——”
她笑了,笑得鲜血淋漓。
抱歉啊,爱因斯坦博士。
冲锋队,从来都不知道什么叫做“量力而行”。
【接入完毕,警告,执行人状况危险,血压异常,心率异常,内脏功能异常——】
“开启。”
【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