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敬荑正琢磨要怎样回答才更为恰当,何睿勍就开了口:“老伯,听说咱们这村里有很多烧陶的匠人?”
老人闻言,眼中现了探究之色,迟疑道:“你们寻匠人做什么?”
穆敬荑连忙接腔儿:“是这样的老伯,我们想买几个大陶缸,要结实耐用的,还需得帮着送到家,不知咱们这村里哪家可以接这活计?”
老伯这才转了笑颜,伸手一指:“顺着这条路往前走,那一片人家都是烧陶的,若是你们要的多,最好去老刘家,他们的作坊大些,应该能有那么多存货。”
穆敬荑一脸感激的道:“哦,多谢老伯!”
“嗐,不用客气,就是多句嘴的事儿,快去吧!”老伯摆摆手,乐呵的回到大树下,继续与人唠嗑儿去了。
“你买那么多缸做什么?”何睿勍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洗陶泥,或者腌咸菜......”穆敬荑一边快步向前走,一边随口答道。
“呵!”何睿勍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两人见到院里有窑的人家几乎都会借口买缸过去看上一圈儿,估计同是一村人相互制约的缘故,每家同样大小的陶缸均是一样价位,不差分毫。无论穆敬荑与他们怎样讨价还价,都是无济于事,就算能便宜些,那幅度也都相同。
两人顿感惊奇,没想到一个村的人竟能心齐至此,显然是早就商量好的。眼见着就要走到老伯口中那户规模最大的烧陶作坊了,突然从旁边的院子传来了一阵哭喊叱骂。
穆敬荑想过去瞧一眼是怎么回事,却被何睿勍一伸手臂拦住了。“你一个小姑娘怎还学起那些长舌妇瞧热闹了?”
“切,难道你们男的就没有爱瞧热闹的吗?”穆敬荑自打吃饭不能上桌之后,对于男女不平等这件事极为敏感。
何睿勍蹙眉:“你能不能讲点儿理?你是姑娘家又不是小子,我自然是要拿妇人作比了!”
“哼,反正我不爱听!”她虽然嘴里说着不忿的话,脚下却也没再往前面走,而是直接进了刘家。那门楣上挂了块儿木板,中间有几个醒目的字迹‘陶坊刘’。走到近前,穆敬荑才发现那字迹很特殊,有些像是用陶泥糊上去的,木板也像是经过炙烤的模样,炭黑的纹理衬着苍劲粗豪的棕红字体,很有艺术气息。
“呦,二位是来买陶器的吧?”一个光着手臂,穿着短打衣裤的中年汉子迎了过来,油亮亮的脸膛隐隐泛着黑红色,额上挤出的几层皱褶间还挂着汗珠儿,略显稀疏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笑得现出了鱼尾纹,看着就是个称力气的主儿。
“我们想看看陶缸,请问咱们这儿管送吗?”穆敬荑煞有介事的问道,说话间还不忘扫一眼院内的场景。
东面木棚下是一溜巨大的土窑,高度约有一丈,西面则是供几个制坯匠人工作的地方。两个人配合着在做缸坯子,还有三四个人在做陶盆陶碗等小型器物。靠西墙的位置有几排木架,上下均是堆满了做好的泥坯,正在晾晒。
中年男人点点头:“没问题,只不过得加些钱!”
“需要加多少?”穆敬荑淡淡问道
“那得看您要运到哪里?若是路太远......”
“临江镇!送到临江镇多少银钱?”她没等中年汉子说完便插了话。
那人皱了下眉头,沉声道:“一个缸三十文。”
“啊?这也太贵了吧,临江镇这么近的距离,还要如此之多,那我要是一次性买四五个岂不是光运费就要花掉一百多文?不行,你家太贵了!”
何睿勍走到一口烧制好的陶缸跟前,仔仔细细看了一番,冲着穆敬荑招招手,示意她过去瞧瞧。
中年人见了,也凑了过去:“小兄弟,你可以仔细看看,我们刘家的陶缸质量。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这一路定是看过不少别家的了吧?东西好坏一目了然,我们这可是做了多少年的老手艺了,肯定要略强一些。”
穆敬荑抻着头看了看陶缸里面,又将外侧认真看了一遍,确实比之前几家制作精良了不少。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要买就得从刘家买,反正价钱他们一个村都是一样,划来划去也是白费嘴皮子。
正当何睿勍要开口直接报出买价儿的时候,突然从大门口闯进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抹着眼泪冲到了中年人近前,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刘伯,求求您行行好,别把我家的房子收走成不?这房子您若是收走了,我和弟弟就真的无家可归了......”女孩抽抽噎噎的诉说着,双手抓住中年人的裤脚儿一个劲儿哀求。
中年人碍于眼前站着两个外人不好发火,只得退后几步挣出腿来,沉声道:“你家欠的钱何止是一个院落可以抵得过的?我们也要讨生活,如今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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