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出这些话来以后,耗费了沈娴的大半力气。
可她仍旧要说下去,“你一早就知道他会被送进宫去,你没打算要告诉我,你拦下圣旨瞒着我,也没打算让我回京去。你打算让我抛弃他,因为你一开始就决定让他做一枚被放弃的棋子,对吗?”
沈娴指甲死死掐着桌沿,胸口翻腾灼烫,没忍住,低低哭了出来,又深深喘息压抑住,低垂着头,眼泪簌簌往下掉,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咬牙道:“苏折,你亲口承认了,他是你和我的亲骨肉,你怎么忍心?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可以和我明说的,我没有逼你。”
她满脸痛色,“可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狠心?”
苏折身形顿了顿,尽管沈娴警告他不要靠近,他却还是一步步往她面前走。
沈娴不想被他的气息所扰乱,她便一步一步往后退。
直到退无可退,身后是床,她脚下一绊,虚脱地坐在了床上。
苏折的气息铺天盖地压下来,她听他淡淡道:“在什么都不曾拥有的时候,我连我自己都可以放弃,更何况是小腿。”
他冷凉的手拭过她眼角的泪,轻声细语又道:“可如今拥有得多了,才发现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
“你想知道为什么,不仅是因为会连累到连青舟,还有可能暴露他手下遍布大楚的产业。”苏折倾下身,缓缓靠近沈娴,
“为什么不能暴露?因为从他从商的第一天起,他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是在为你来日发兵准备充足的粮草,为你平定大楚后第一时间有足够的财力安定民心。”
苏折似在与她呢喃着情话一样,低低道:“纵使知道小腿是我儿子,我也只能把他送进宫去。他若真是一枚随时都可抛弃的棋子,倒也好了。”
“阿娴,从允许你回京的那一刻,或者说更早的时候,从我给他起下名字的那一刻,我就悔了。”
沈娴哽咽道:“悔什么?后悔不该让我回来么,后悔不该让我们像现在身陷囹圄么?”
苏折苦笑一下,道:“我也是第一次做父亲。在这之前,我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血浓于水,不在乎骨肉亲情,我就只在乎你。如若必要的时候,我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他。”
沈娴泪流满面,“苏折,他可是你的亲儿子。你为什么总是对你自己这么狠,说舍弃就能舍弃。”
苏折说,“你问我悔什么,我悔的便是我把这‘舍弃’二字看得太轻易。”
“阿娴,我不知道怎样做一个父亲,最开始你也不知道怎样做一个母亲,但你学得比我快,也好在,你总归是在一点点教会我。以前舍弃他对于我来说太轻易,可以后,兴许就不会了。”
明明她应该怨他怪他,可到底发现,心疼远大过于怨怪。
苏折试着吻去沈娴脸上的泪,只是被沈娴偏头躲开。他温凉的唇便从她的脖间轻轻擦过。
沈娴闷声道:“既然小腿这么妨碍你,你应该是不希望有这个孩子的吧。说你一点也不想要这个孩子,是一点也不假的。”
她眼眶红红地瞪着他,却是顿了顿,哑声问:“你在干什么?”
苏折当着她的面,竟抬手解衣,慢条斯理地褪下黑衣,慵懒地挂在了旁边的木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