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十万禁卫军已经把整座城严密地防守包围起来。
此时的上京,已经入了秋,捱过了一年之中最炎热的时候,可处处都透着一股彷如人间炼狱的气息。几场秋雨落下来,也洗不净这里的污浊,荡不去这里终日弥漫的血气。
大军围在城外安营,暂做休兵整顿。
既然禁卫军守住京城让大军进不去,那京中十数万的人口也出不来。
眼下到了至关紧要的关头,只剩下这最后一战,大军一点也不着急。沈娴和苏折得以闲下来,和军中为数不多的军医一起,奔走在伤病营里,处理士兵伤势。
大概自古以来当权者,没有哪个能如她一般放得下身份和架子。
伤兵营里的士兵无不傻眼,然后受宠若惊。能得公主亲自来处理他们的伤情,他们想都不敢想。
全军营的将士们都知道,公主和这些将士们一样,上得了战场,杀得了敌人,且计谋多端,拿得下城池,并非养在深闺中娇滴滴的金枝玉叶。
她给伤兵处理伤势时,手法熟稔、包扎得当,俨然是见惯了伤病又懂得医术的。
轮到下一个士兵时,士兵腿上受了伤,被削掉了一块肉,此时正是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沈娴手里捻着银针在火上灼过,而后刺入他腿部穴位,给他止血。她游刃有余地清洗伤口,撒上金疮药,随口问:“痛吗?”
整个过程,那士兵呆若木鸡。
沈娴抬眼淡淡看了他一眼,见他头部也破了,血痕从他脸上淌下,几乎花了他半张本就不干净的脸。
但沈娴还是认出了他,有些讶异:“高梁?”
高梁牵了牵嘴角,道:“承蒙公主还记得卑职。”
处理完他的腿,沈娴又给他包扎头。高梁看见沈娴就这样靠近,僵僵愣愣的,突然间感觉这么久以来他所受的一切苦,都是值得的。
他从士兵升为伍长,从伍长升为十长,他只能站在一个卑微的角落里仰望着她。
高梁没想到,那夜沈娴火烧连营、杀兵斩将并救他性命的那一幕,后来会成为他心底里的烙印。
沈娴道:“我说过,军营里很苦,还会动不动辄丢了性命,后悔吗?”
高梁想,他要是后悔了,就不会等到此刻沈娴来给他包扎伤口了。
高梁道:“卑职认准了的事,就没有中途放弃过。”
沈娴勾着唇角,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很好,不错,身体也长结实了。只是你这腿伤,等战后约莫还得休养一阵子,希望你尽快恢复,能赶上明年的科举武考。”
高梁一震,道:“卑职一定不负公主所望!”
后来沈娴还到霍将军那里去询问了一下高梁的情况,霍将军说他勤加练拳习武,确实进步神速,并且每一次出战他都申请打头阵,现在虽然还是个小兵,将来定是可造之材。
武侯将帅,大多都是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来的,他们需得冲锋陷阵、奋勇杀敌,需得累积经验、凭本事服众。
当初在军营里听高梁一番言论觉得他目光比常人远,又在大火时见他去而复返便知他是重情重义之人,如今看来他胆识毅力都远超一般人,连霍将军都对高梁如此看好,沈娴更加确信自己没有看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