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想他过得好,可是他若当真茕茕孑然一世,那岂不是和自己一样孤独,又怎会过得好呢。真要是过得好,他应该有贤妻在侧,儿孙满堂才对。
难道她为他守一辈子,就一定要他也为自己守一辈子吗?
沈娴想,她这一辈子大抵不会再爱上别人,可是苏折却是可以的。他终究已经不再是从前的苏折了,从前的事早已经烟消云散,他而今对自己所保留的那一些特殊,不过是因为从前的习惯给他留下的后遗症罢了。
她觉得自己这样强求,是没有道理的。心里也早已告诉自己无数遍,莫要强求,莫要强求。
沈娴看着窗外,日渐黄昏,却控制不住地想着,他是否已经等候在了戏园。
后来天边的霞光淡去,晚风拂起,将院子里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苏羡进了房来,看着他娘还坐在窗前,便道:“娘,太阳下山了。”
“啊,我知道。”
“爹在戏园等你,他说你一夜不去,他就等一夜,明天一天还不去,他就等一天。”
沈娴支着下巴,轻飘飘地道:“他原来是这样说的么。他喜欢等,他便等吧。”
苏羡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在大楚的时候,你不是那么想他吗,现在他这样主动了,你却又像缩头乌龟一样,为什么要这样胆小?你要是对他不满,为什么不冲他发火,为什么不要他向你解释?”
听苏羡这样严肃的带着些质问的语气问她,沈娴反而被他逗笑了,她回过头来看着苏羡,眼角红红的,笑道:“你懂什么啊?”
苏羡抿着唇,刚想说话,却看见沈娴眼眶里有泪。
沈娴与他说,“有些事是很耗力气的,因为会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这个漫长的过程上。当有了一个终止以后,就会蓦地觉得精疲力竭,那个结果再有多坏,都没有力气再去计较了。难道走过的路,还能从头再来过吗?阿羡,物是人非了,娘不能那么自私,再去打乱他的生活。”
这些话对着苏羡说出来,沈娴忽然间觉得好似轻松了一些。
她又勾唇笑道:“我的初衷不应该因来这一次、见他一面就改变,只是这两天受他迷惑,变得茫然而狭隘罢了。今下午让我有时间好好想想,倒也还能够想得通。”
苏羡看着沈娴嘴角笑意并非强装淡定,而是自然而然的,他便有些慌,道:“想得通什么?”
沈娴悠悠道:“想起曾经,他为了我们俩,没有一天是给他自己活的。往后他若能为他自己活,若能幸福美满,即使他忘了我也没关系,一生再也不相干也没关系。他那样的人,值得被上天眷顾的。”
暮色四合,窗前渐渐暗淡下来,沈娴看着院里隐隐的轮廓,陷入回忆,道:“去年他和我一起跪在雨里,我恍惚以为我们以后会是永远。可最后,我却亲眼看着他倒在我怀里。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呢。”
沈娴低头扳着手指数了起来,轻声道:“那是悔恨,悔恨再一次闯进他的生命里,悔恨自己与他纠缠不清。”
数着数着就乱了,沈娴又笑,眼底里的泪冷不防滴落出来,她对着苏羡道,“你看,我都数不过来,他这一生因为我到底受了多少的伤。往些时候,我摸得到他后背上,密密麻麻全是疤痕。要是再有下一次,我杀了我自己的心都有了。”
沈娴起身,身子都有些僵硬,她活动了一下身子骨,揉了揉苏羡的头发,重新换上笑眯眯的神情,道:“所以呢,娘的初衷是,只要他幸福,就别无所求了是不是?何苦还要去自寻烦恼,你不要担心往后没有爹疼你,往后娘会把爹的那一份加在一起,加倍地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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