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分,黄泉的意识才逐渐恢复。
他捂着脑袋来回转了转,再勉强地翻过身,用一只手撑起自己。
此刻,他才发现南宫燕是以双膝为他做枕。而南宫燕自己却蜷缩在冰冷的墙角,正自酣睡。从她还未干透的泪痕和毫无血色的面孔不难看出:她是哭着入睡的。
黄泉当然以为南宫燕只是因为害了自己身中“腐尸毒”,这才心存愧疚,留下男儿泪——可他哪能想到?这南宫燕的眼泪,却是地地道道的、吃酸喝醋的‘女儿泪’!
‘这些天也辛苦燕兄弟了。他身子单薄,外加连夜奔波,肯定是累坏了……唉,也是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了。’黄泉替南宫燕拭去泪痕,叹了口气。转而望着向上延伸的楼梯,想到,‘但愿阿生他,平安无恙吧?’
咚咚咚咚!
向上的楼梯倒是没啥动静,向下的楼梯道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谁?!黄泉心中第一反应就是架起黑龙刺。可他……整条右臂皆被冰封,且伴随麻痛,是一动都不能动!
如似阴曹地府的幽暗船舱内,任何的能走动的‘东西’,给人的第一感觉都是不吉祥的。黄泉脑中首先浮现的,便是‘毒娘子’的形象,亦或者是‘毒娘子’请来的帮手!
他左拳凌空凝握、肌肉绷紧,心里也做好准备:大不了就来个鱼死网破!
倏尔,嗖地一声!
一道黑影掠过长明灯,吹得青光晃晃。
黄泉已丹田呼啸、拳骨嚯嚯,已出杀招之势!
“黄岛主莫慌!是我,龙木!”谁知这急急忙忙赶来之人,竟是独眼的龙木先生。
“龙木先生?”他这才慢慢撤去寸拳之劲,松了口气道,“呼,还好是你……若是西门家的人,只怕我和燕兄弟就要丧命在此了。”
“唉!黄岛主,莫要高兴太早啊……只怕西门家的人,也离咱们不远了。”
“怎么,他们发现咱们的行踪了?”
龙木护住心切,探查过南宫燕并无大碍后,方才起身答道:“黄岛主,方才你们那番打斗,怕是惊动了上下。刚才我就是听闻楼下几层有大动静,这才强行撤去灵修,前来与你们汇合的……”
道完,龙木眉角一蹙,蓦地里腹部隐隐作痛——黄泉与他都知道,这定是强行逆运灵气、撤回修行,以致灵气反噬留下的副作用。
“楼下,有什么大动静?”
“密密麻麻的爬楼之声。应当就是‘西门世家’的兵丁和驭尸使,一层层地排查上来了!”
“大概多少人?”黄泉脸色一沉,问。
“大约有个百来号人……”龙木眉头紧皱,答道。
话音刚落,二人只听得登登的脚步正爬上楼梯,就像是正月里几十号人一块儿敲锣打鼓似的,震得人都心惊肉跳。
殊死一斗?黄泉眼瞧己方四者,不是‘身中剧毒’,就是累得‘魂飞九天’,还剩下一个龙木先生,也因为‘自残’而大伤元气。若真要打起来,这无非是替他们‘西门世家’多贡献三具‘灵尸’罢了。
所以硬打,肯定是行不通的。
黄泉便问:“依先生所见,咱们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龙木叹了口气,答道:“事到如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总之,咱们得先找到‘阿生’,才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走。否则,凭我们几个在这茫茫‘幽冥海域’里,迟早是死路一条!”
黄泉同意道:“没错,眼下我们也只能先去七层,找到‘阿生’再做打算!”二人相视颔首,龙木随即轻声喊起南宫燕,稍作了叙述。
南宫燕兀自鼻头发酸,轻“哦”了一声,单单望着黄泉道:“听你们的便是。”
三人便向第六层爬去。
这‘九重九阁’的第六阁颇为诡异。
诡异的原因不是尸奴众多,反而是没有一具尸奴,空空如也。
偌大的平层内,只耸立着横梁立柱,就如刚才造完、还一无所有。
黄泉三人虽觉蹊跷,但也暗自窃喜。毕竟无论是谁,都不会嫌弃自己在危急档口一切顺利的。
龙木道:“看来这层没有‘尸奴’,应该也不会有把守的西门家仆。”
黄泉道:“那是最好,咱们直接上那‘七层’吧?”
龙、燕二人应道:“嗯!”
可就在他们正要绕过平层,上得通往‘七层’楼梯之时,黄泉忽觉得眼角边际——有条影子一晃而过。
那影子似乎……在冲着黄泉发笑!且笑得乖张、笑得离奇,就如是……戏班子里画笑脸的诡异小丑?这,不禁令黄泉一怵,警觉地打量起空荡的大平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