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昼月确实有点急着回仙盟。
今天是自己和方衍在一起五十年的纪念日。
虽说方衍是仙盟盟主,杂事繁多,但每当年数逢五逢十,都会特地腾出来一天时间放个假来好好陪他。
只是今年实在不凑巧,南溟那边出了点乱子,需要方衍亲自去看看,而长临城这边也冒出许多邪祟,俩人只得将情情爱爱搁一边,为正事奔波。
长临城邪祟虽只有百余年修为,奈何数量太多,饶是他也费了番功夫。
现在卯时刚过,长临城离仙盟有些远,但以他的速度,尚且来得及。
只是连累曲殷了。
他侧头道:“抱歉,害你没得休息。”
“仙君这是什么话。”曲殷笑笑,“盟主本就是派属下来辅助仙君的,结果属下什么忙都没帮上,该说抱歉的是属下才对。但……”
听见曲殷的迟疑,何昼月再次看去。
曲殷:“南溟情况复杂,盟主此行,未必能及时归来。”
“无妨。”何昼月眼尾几不可查地一动,初升的朝阳在他眼睫下投出一小片温柔的阴影,那如结界般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短暂裂开了个口子,“无非是多等些时日,在盟里总比在外好。”
曲殷拱手赞道:“仙君与盟主真是伉俪情深。”
在何昼月回过头后,曲殷笑了一路的脸终于支撑不住似得垮了下来。
清霁仙君这明摆着是为和盟主五十周年纪念日才急着赶回去的,可这过去的五十年里,哪次不是他这个做属下的偷偷提醒盟主。
现如今盟主将他派给仙君共同处理长临城的邪祟,盟主自己……能记起来吗?
何昼月不知道曲殷心里的担忧,只专心赶路,终于在天色擦黑时回到了仙盟。
飞剑的弧光如流萤般在空中消散,何昼月稳稳落地,信步踏过一声声恭敬的“清霁仙君”,径直进了自己寝殿。
在雷堆里穿行斩杀了十数个百年邪祟,还匆忙赶了一天路,身上避不可免沾染些异样。
贴身伺候的小厮机灵地跟上去,笑得像是朵怒放的牡丹花,左手接住何昼月换下的外袍,右手递过去杯凉茶:“天都黑了,仙君怎么挑这个时候回来?”
何昼月:“事办完便回来了。”
小厮:“听闻长临城邪祟数十只,个个都有百年的修为,当地修士束手无策许久,仙君这才去几天就能解决,当真是神人也!”
何昼月对这等奉承没什么反应,给自己施了个洁净的法术,站在描山绘水的屏风后面把衣服给换了,确定身上没什么味道,处处妥帖后才走出去。
他问道:“盟主回仙盟了吗?”
这普通的一句话像是什么寒霜酷暑,小厮脸上的牡丹花顿时萎靡凋谢,眼神也四处躲闪。
何昼月:“还在南溟?”
“没,盟主晌午就回了。”小厮结巴道,“就……就……就是……”
何昼月:“就是什么?”
小厮:“何公子也回了,如今盟主正在星鼎殿给何公子接风呢。”
何昼月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仙盟就他家一个何家,现如今的修真界,元婴以上才有尊号,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何汐亭尚未金丹,为人处世颇有君子之风,故而被称做何公子。
五十年前,何汐亭为增进修为四处游历,这是结束了?
小厮像是怕他不高兴,连忙劝道,“何家是仙盟的左膀右臂,何公子又是您弟弟,外出那么多年好容易回来,盟主肯定要照顾的。”
何昼月有些好笑。
方衍只同他在一起,怎么说得好像他要跟何汐亭争宠似得。
他扬起手,止住了小厮接下来的宽慰:“无碍。”
小厮小心翼翼道:“那……接风宴您去吗?”
何昼月略一沉吟。
若他不在仙盟还好,现如今人不但赶了回来,还知道方衍为何汐亭接风,他作为方衍有实尚无名的道侣,不过去的话只会落人口实。
罢了。
且去看一看吧,等宴会结束,还能和方衍过个纪念日的尾巴。
他平静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