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闻十七走后,他即刻走去相反的方向。
方衍给他的南溟朱玉的来处,一问便知。
这个时间,不少人都在为南溟十三周的城主来朝做准备,他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平静的到了库房。
他走进十丈高的漆门,绕过曲折回环的长廊,正要来到库房的正殿时,意外听到了拐角处传来的交谈。
在层层树荫下,站着两个穿弟子服的修士。
“我就说盟主还是偏心何公子吧,今日南溟十三洲城主来朝,盟主只带了何公子去,根本没叫清霁仙君。”
“可清霁仙君与盟主已经五十年的感情了。”
“五十年都没与盟主结为道侣,还不够说明问题吗?清霁仙君在何家连个像样的住处都没有,是盟主好心,让他在盟中锦衣玉食的,还真把自己当盟主道侣了,整日里冷傲得不行。”
“和清霁仙君比起来,何公子确实可亲许多,兄弟俩明明长得有八分相像,怎么性子就差这么多?”
何昼月来得晚,只听了一半,却也能猜到大概。
许是这二人,或者更多人早就抱着类似的想法,如今何汐亭游历归来,便开始肆无忌惮。
至于所谓方衍给的锦衣玉食,他以为就像他愿意因为喜欢为方衍去帮忙处理各种事务,方衍也会因为喜欢好好照顾他。
这并不是什么腌臜的交易,仅仅是出于感情的双向付出。
何况他一个出窍期的修士,到哪儿受不得此般待遇?
他心中没什么波动,只觉仙盟的风气是时候该好好肃清肃清。
门边突然“咣当”一声,琉璃做的杯子砸上琼玉台阶,碎片四处飞溅,在空中划出道道七彩斑斓的弧光。
库房的掌事满脸惊恐,慌张地跨过一地碎渣跑到何昼月面前行礼,膝盖哆哆嗦嗦,好像下一息就要跪下:“见过清霁仙君。”
树荫下的那两个弟子终于发现何昼月的存在,这两位是真的原地跪下了:“见过清霁仙君!清霁仙君饶命!”
掌事偷偷抬头,在窥到何昼月那双没什么表情的眸子时又迅速把头低了下去:“是属下管教不严,望仙君降罪!”
“按规矩办便是。”何昼月不欲与之计较,淡淡道,“我来找这两日的出库与入库记录。”
说罢也不顾身后的反应,径自进了库房正殿。
毕竟也在方衍身边待了这么久,调看记录的权限还是有的。
小厮很快将茶水端了上来。
是他最喜欢的,北地的子规。
一盏茶还没喝几口,记录的玉简也呈到了他面前。
何昼月没有犹豫,探入神识直接搜查昨天的信息。
【五月二十一日戌时三刻——曲殷——南溟朱玉】
也就是说,是昨日曲殷回来取了南溟朱玉,又带了个弟子,找借口将他支开,把南溟朱玉偷偷给了方衍。
方衍根本不记得……
温热的玉石尚坠在腰间,何昼月又想到宴会被占去的座位,以及万灵树上少了的神雷。
细究都算不得什么大事,却在这么短时间里汇聚成一股涓涓水流,从不知名的虚空陡然砸在平静的湖面上,将完整映着的一弯明月搅了个七零八乱。
他耳边响起刚步入修仙一途时,师尊说过的话。
师尊说,风雨来时,该有所觉。
何昼月握着玉简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他既然和方衍在一起,有什么事就不该藏着掖着,能早问清楚还是早问清楚。
那掌事已处理完两个手下弟子,惴惴不安地立于案前,像是唯恐记录再出什么错漏,连自己也要被从仙盟里逐出去。
掌事:“仙君,可有什么问题?”
何昼月将玉简放到候着的小厮手中:“并无。盟主带何公子去参加南溟十三洲列位城主的朝见了?”
掌事:“对,南溟第九洲的城主新换成了曾经的侠盗琅乙师,何公子仰慕琅乙师已久,故而……”
何昼月声音猛地一沉:“谁?”
掌事:“侠盗琅乙师啊……”
何昼月的神情顿时严肃起来。
琅乙师虽素有劫富济贫的侠盗美名,私底下却做过大不韪之事,早在他少时就被他师尊斩于剑下!
琅乙师已死,那混进南溟十三洲朝见队伍的,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