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事厅里的青铜香炉还在燃着,方衍独坐云烟后,单手支颐,双眼闭合,唯有眉心不肯展。
他刚从何汐亭那边回来。
何汐亭短暂的醒了一会儿,医修趁机诊断出了其结丹失败的病因。
妖血。
妖族向来安份守在妖界,何汐亭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染上妖血的。
不过现在重点不是妖族,而是怎么替何汐亭治病。
何肆提议用何昼月的血来为何汐亭做清洗。
他没有答应。
换血的法子太过狠辣,会要了何昼月的半条命。
桌案上的茶水已经放凉,连味道都寡淡许多。
在这股寡淡的清苦香里,方衍脑海中闪过重峦殿里何昼月孤零零的样子。
何昼月要强,有什么伤总爱强撑,那天却轻轻发着抖,想来是伤得太重。
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跌到了元婴?
也不知道是遇见了什么,问也不说,倔得气人。
也是他一时情急,误会了何昼月,便刚叫了人将何昼月放出来。
得找机会哄哄。
就帮何昼月解决害其修为大跌的凶手吧。
毕竟何昼月是他的人,敢动何昼月,那便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方衍刚整理出个章程,去放何昼月出重峦殿的弟子已经前来复命。
方衍抬眼过去:“清霁仙君怎么样?”
弟子:“回盟主,看起来好些了,就是……”
方衍:“什么?”
弟子:“属下去的路上遇见了何家家主,他也随属下一道去了。另外属下到的时候,闻家那位大公子也在重峦殿。”
方衍“嗯”了声,他能感知到闻十七拆他结界,不过没放在心上,闻十七为人莽撞,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他翻动一页文书:“清霁仙君现在在哪儿?”
弟子:“好像是去了凤凰林。”
翻阅的动作陡然停住。
糟了。
*
何昼月面无表情地走在一地焦土之间。
方衍向来大手笔,当初为他种凤凰林,便直接种满了整个山头。
离开前,两人就亲密无间的躺在这片凤凰林里,方衍还说,等忙完这段时间,就考虑成亲。
可现在漫山遍野的梧桐木全化为了焦黑的枯枝,如鬼魅般狰狞错落,空气里还残留着属于方衍的道火的味道,呛得他几乎要落下泪来。
何昼月自暴自弃的想着。
本就是方衍种的林子,想烧便烧。
可惜他埋在树下那几坛子酒了。
他脚下没注意,不小心踩到了根较大的枯枝,顿时趔趄一下,被紧紧跟在身边的闻十七扶住。
闻十七担忧道:“昼月……”
何昼月站直身体,示意自己没事:“走吧。”
“我们去人间转转怎么样。”闻十七打起精神给他出主意,“拍卖会去吗?比武招亲?我还知道个地儿烤鸭做得特别好吃。”
何昼月也不知自己应了个什么,麻木的随着闻十七一同离开了仙盟。
他下山这一百年里,在何家待了五十年,又在仙盟待了五十年,到头来却全都是笑话。
对何家来说,他是不得不承认,又可利用的打手。
对方衍来说……他只是个被一时兴起收进仙盟,没事逗弄两下的玩物,像现在出了什么事,他会被毫不犹豫的抛弃。
至亲、至爱,全都偏心别人。
也就是闻十七还陪在他身边,才让他觉得自己没那么失败。
入城时何昼月没注意城门上写的名字,下剑后眼前是一片水雾蒙蒙的藏青色。
闻十七入乡随俗,从储物袋里掏出两把镀金涂银的纸伞,拉着他踏进了雨中。
何昼月走过石桥,街道两旁灯笼里的烛火已被点燃,和着风和落雨在水面上晕成模糊的水墨画。
应该是江南地界,处处都带着文人雅气,软糯的吴音侬语听得人心都要化在里面。
何昼月不免对自己这位好友有了新的认识。
没想到有阵子未见,竟是也学会了附庸风雅。
紧接着他便被拉进了一家青楼。
何昼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