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越天德二十九年,十二月十八。
宁州城外通往玉州的官道上,长长的流民队伍里没有任何交谈之声,连呜咽声都被刻意压得很低,破衣烂衫的百姓们在冬日里冻得瑟瑟发抖。
有些心肠好的人会将自己背包里的衣服拿出来分给别人,可是城破突然,他们也没带几件,多数人还都是被冻得脸色苍白,队伍里时不时有人摇晃着倒下,身后的人会上前扒掉他身上的衣服。
唐皓凯和韩莹雪的衣着厚实且华贵,有好几个壮硕的男人都对他们投来觊觎的目光,若不是畏惧唐皓凯手中的银枪,怕是早就扑上来抢了。
少年一路都紧紧攥着韩莹雪的手,他双目赤红,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唐皓凯手上的力道不小,攥得那本白皙的手指青紫一片,可是韩莹雪同样沉默,只是加快脚步紧跟少年的步伐。
身后的宁州城内爆炸声不停传来,蒸腾而上弥漫在天空的火气如同唐家军不屈的灵魂,在冬日里格外璀璨悲壮。
“五哥哥,我饿。”唐皓凯身后的唐晨委屈地扁着嘴,低声道。
少年却充耳未闻,只是快步赶路。
韩莹雪撑起一丝笑容,对唐晨说道:“晨儿乖,等我们到了玉州就有吃的了。”
唐晨虽然年纪小,却也从小被唐家将门之风熏陶,十分懂事,一听嫂嫂如此说了,便不再说话,乖乖趴在唐皓凯的背上,低声背着爹爹留给他的功课。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一般来说,为了不使对方不至于破釜沉舟死命抵抗,在围城或者野战阵地作战中,都会默契地留出一个缺口,这样就可以使敌军在逃跑还是死战之间摇摆不定,使得对方斗志涣散。
通常情况下,虚留缺口并非放任不管,而是会在敌人逃跑的必经之地预设埋伏,或在重点的几个地方封打,使敌人在仓促逃跑过程中陷入埋伏圈中。
可奇怪的是这一路并未遇到任何垣东或者北疆的部队,像是将他们遗忘了一般,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当众人在黄昏时分来到玉州城下,看到那紧闭的城门时,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没有敌军阻击他们了。
玉州太守崔袁庭身穿官服,威风凛凛地站在城头,城下则是一群抖着银票争相叫价的惶恐百姓。
城头不时会垂下一个只能容下一人的篮子,将他觉得“值得救”的人拉上去,若是有人敢围上来,便会被弓箭手射杀。
“王八蛋!”唐皓凯气得就要往上冲,却被韩莹雪一把拉住,对他摇了摇头。
“城墙那么高,你上得去吗?”韩莹雪劝道。
“垣东大军马上就到了,难道任由他如此鱼肉百姓?”唐皓凯咬牙切齿。
还未等韩莹雪说话,突然一声惊呼:“五弟!”
两人望去,果然看到先前跑出来的唐皓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