郓州城内朱瑄的心气很不顺。
朱瑾吃的败仗比他还厉害反倒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席间与乐妓调笑不断好不快活。
郓、兖二镇将领也济济一堂大吃大喝。
朱瑄扫了一眼。
齐州刺史朱威州将朱琼、琼弟朱玭(pin)这是齐州来的军将与朱瑾一样都是他们老朱家的。
衙将贺瑰、柳存、张从楚都是郓州老人了虽然未必是他朱瑄的老人但多年来一直随他征战可以信任。
兖州将胡规、康怀贞、阎宝这是从弟朱瑾的部将。
唉一个个全都是汴贼的手下败将还特娘的不是败了一次而是好多次!
朱瑄都怀疑大伙这么多年的军旅饭是不是白吃了怎么屡战屡败?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些在汴人手下被虐得要死要活的将领有朝一日居然可以骑在汴军诸将头上拉屎指挥汴军打仗呢。
朱全忠晚年弃用绝大多数汴军大将专用外来降人统兵作战内耗剧烈。军士们不喜欢这些空降的外镇降人将领们见到资历比他们还浅的降将骑在自己头上其心情可想而知。
为了削藩和压制老将朱全忠不惜削弱汴军的战斗力让被打得灰头土脸龟缩太原的晋人死灰复燃也是一大奇事。
“听闻邵树德在长安吃圣人的、喝圣人的好不快活。”朱瑄将酒樽重重地顿在桌案上溅起一滩浊液。
众人寻声望来朱瑾也松开怀里罗衫半解的乐妓有些诧异地望了过去。
“他派了两个蕃将打仗滑头专事劫掠。”朱瑄越说越恼火:“此番济水之战不过死了三百骑就不肯再打了。齐州那些破事倒有一半是他们做下的全栽我头上了。”
众人闻言讪讪。
齐州是王师范的地盘被他们夺下后三天两头劫掠钱粮抢夺妇女入营。这事真要说起来哪个没份?都跑不了。
“兄长怎地突然提起此事?”朱瑾将乐妓推开笑道:“邵树德的兵确实也不太行不知道怎么就能赢汴贼。”
他不是很看得上那些蕃人骑兵比起他曾经带的兖州精骑差远了。只可惜那支精锐骑兵几年前就被汴贼击破降的降死的死。如今都是招募的新人虽说都是世代从军的武夫家庭子弟骑术不错但厮杀起来总觉得还差点意思。
朱瑄不答只是叹道:“眼看着别人一天天起来咱们却落到这步田地心有所感郁结在胸不吐不快。”
“兄长何意?”朱瑾有些不解问道:“如今汴贼为树德牵制无法全力攻我还忧心做甚?”
朱瑾这人不知道说他乐观好呢还是顽固死硬。反正与汴军打仗几乎就没赢过但却矢志不渝输了再来屡败屡战一点不气馁。
这可能是此时绝大部分武夫的精神状态。
反复厮杀败了再来打到最后就剩一座城了还是死硬无比。连最后一座城都没了被迫投靠他人在别人帐下效力时还不忘找机会搞小动作试图割据或者造反重新掌权。
这种战天斗地的精神令人叹为观止。
“今次攻全忠损兵折将虽靠坚城迫退贼兵然濮州五县三县为其大掠户口损失严重。”朱瑄叹道:“为兄思之汴人已经这个样子了不太想去招惹他们了。”
朱瑾有些惊讶追问道:“曹州也不想夺回了?”
“没指望了。”朱瑄摇头道:“我是有心杀敌然军士们畏惧汴人每每交战稍有风吹草动就士气大跌。这仗已经没法打了。”
朱瑾皱眉不已。
“邵树德一统关中、灵夏、河陇又侵吞河中、陕虢、河阳等镇声势比朱全忠更是吓人。”朱瑄继续说道:“艰难以后河北三镇连兵若耳目手足之相救。魏亡则燕、赵为之次;魏存则燕、赵无患。”
“耳目手足之相救”在河北三镇之间不断上演兖、郓、徐三镇在朱全忠的侵攻下又何尝不是呢?军阀割据互保已经是深入骨髓的本能。河北三镇能与河东、昭义打出狗脑子也能互相勾搭眉来眼去都是基操。
武夫没几个像李克用那样爱面子也没几个像邵树德那样面善心黑更多的是朱全忠这样唾面自干好像啥也没发生过。
朱全忠是恶人邵树德就不是恶人?
“先整兵完城自守自家吧。若全忠攻来我等再厮杀不迟。若全忠不来他能挡着树德岂非好事?”朱瑄说道:“今王室日卑号令不出国门我等所求别无他物无非是子孙之谋将这份基业传下去罢了。全忠有野心树德便没野心么?他一样会夺我等基业能拖一天是一天吧。若你实在闲得慌不如去打王师范小儿。他手下也没甚人才就一个刘鄩(xun)还算有几分本事并不难对付。”
朱瑾张口结舌一时无言。
贺瑰看了一眼朱瑄暗暗叹气大帅锐气已失再无当年独抗魏博大军的豪情了。
康怀贞、阎宝对视一眼心中都道朱瑄失了锐气怕是再无进取的可能了。
自家主公朱瑾似乎还未丧失斗志但仅凭泰宁军四州怕是也难以有所作为。
汴州朱全忠以四战之地夹在诸镇中间左右为难。如今这天下看样子还是邵树德势头最好。
只可惜他们只是兖州衙将连块地盘都没有真是急死人。
若真能攻灭王师范淄、青、登、莱、棣五州户口繁盛得其一便可以为基业传之子孙后代也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
若连这也不行那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