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队抵达了河内县郊外。
与之一同前来的还有许多牲畜主要是羊夹杂了一些肉牛、骆驼、马匹。
为了给河阳百姓带来农业生产至关重要的牲畜邵树德连商队都用上了即通过免税的方式吸引他们在蕃人那里购买牲畜然后一路运到河阳。
其实没多少牲畜不过寥寥数百头罢了。但积少成多每个商队都带一部分过来长期下来也不是什么小数目了。
赵成年纪也不轻了。他走进了驿站与相熟的驿将闲聊起来。底下人则忙着把牲畜寄养到驿站后面的羊圈内。好不容易一路带来的牲畜可不能出什么问题。
“要发大水哩。”驿将断了一只手但精神头很好一边指挥两个儿子剁肉一边抽空和赵成闲聊:“你最近还是别过河了。就待在河内这里淹不着。”
赵成遗憾地叹了口气道:“还想去趟洛阳呢。”
“别想了。浮桥上全是南来北往的马车运粮草器械都快运疯了。”驿将说道:“洛阳也没什么东西了听军中袍泽说那里就是一片废墟。不过也有人说河南府已经清理出来了好大一块地方后面可能要修一些小宫殿一座甘州回鹘王宫样式的一座吐蕃样式的不知道党项样式的修不修。”
“你怎生连这些都知道?”赵成笑问道。
“都是往来公干的官将们说的。”驿将不好意思地说道。
驿站那绝对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因为来往的人身份都不一般。
二人说话间外面又下起了瓢泼大雨兼且电闪雷鸣。
驿将起身忧虑地看着外面道:“这雨别下到六月啊不然夏收就麻烦了。”
怀州的“城市化”程度是非常低的驿站后面就有大片田地、牧场。
灌渠内的水哗哗流淌着声音大得吓人。
农人们纷纷穿着蓑衣高一脚底一脚地踩在地里。他们扒开了田埂让积水流入渠中然后一路汇聚到陂池内。池水水位很高非常浑浊奔腾着流入了咆哮的沁水之中。
沁水之畔两艘小船系靠在码头上在汹涌的洪水中飘来荡去是那么地渺小与无助。
“天威难测。”赵成叹道:“沁水都是小事若大河决堤则生灵涂炭。”
大河确实要决堤了不过不是在河阳不是在汴州而是滑州。
蒋玄晖亲自赶到了河堤之上神色凝重。
滑州刺史王殷跟在他身后脸色灰败。
大水上涨已经半月有余堤坝在水潦之下不堪重负以至多处破损河水漫溢。滑州上下大发役徒拼死封堵这才没有大规模决堤。但眼下已经堵不住了再拖下去怕是州城难保。
其实早在四月初的时候因为连日大雨河水暴涨幕府就有人建议要么决堤让河水通过滑州西南的几条小河泄洪而去要么让卫州放开元和年间疏通的古黄河河道。
梁王踌躇不已一直拖到了现在。
但现在终究要做出决定了。蒋玄晖领受梁王之令赶到滑州令掘河堤让河水分洪而去——这会的堤坝是咸通四年(863)萧傲任刺史时修建的老实说这些年疏于打理已经不太牢固。
朱全忠这道命令的目的很简单保滑州城不保滑州。盖因滑州是重镇素来富庶城中有大量富户还有军士、官员家眷不得不保。至于城外的百姓那就顾不到了。
“王使君河流漫溢堤坝将坏还是掘了吧。”蒋玄晖说道:“徙其流远去保住滑州但水退之后再树堤自固。”
王殷咽了口唾沫。
掘黄河这种事做了那可真是遗臭万年。而且梁王不亲自来反而派他的心腹蒋玄晖亲至私下里口述了命令这是为何?还不是让他王殷站出来当这个恶人?为人唾骂、诅咒?
王殷突然有些后悔。
当年一意逃出河中妻女落入王瑶之手为其所辱。到了汴州后勤勤恳恳忠于职守趁着袁象先出事好不容易捞了个滑州刺史的职位如今竟要让他来掘黄河?
蒋玄晖有些同情地看着王殷但还是说道:“王使君犹豫不得了今日就找人动手。”
王殷木然点头随即扬天长叹下了河堤。
下午的时候大群军士、夫役出现在了滑州西南方的河堤处。
滑州西临大河堤坝分老堤和新堤。老堤早已损坏成了黄河河道的一部分。
咸通四年因为老堤经常被水浸泡容易损坏于是在东面四里处修了新堤。也就是说放弃了这四里地使其成为了黄河河道的一部分如今要掘的就是这道新堤。
蒋玄晖不想再看了他直接回了滑州城。
路上经过了几个村子村内洪水漫溢庐舍皆被浸没百姓巢舟以居。很多人拖家带口往州城而去惶惶然仿如末日一般。
黄昏时吃罢晚膳后有随从匆匆走了进来附在蒋玄晖耳边低声说了好久。
蒋玄晖叹气。堤坝终于掘开了汹涌的洪水冲破阻隔向东而去。
他都可以想象黄河在此一分为三卫州地界的古黄河泄洪河道是一条但人家两岸地势高问题不大;主河道是一条水势已经汹涌无比了;如今滑州许多州县又算一条临时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