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势如虹的突将军一直追到了黄河对岸进入了博州地界。
他们甚至还迎头击溃了增援而来的两千博州武夫简直打疯了连战连胜。
二月初五大量滑兵、魏兵溃入博州武水县器械丢了大半人心惶惶。
突将军追至攻城拔之贼众复溃散得到处都是。
邵树德沿路走来目力所及到处都是横七竖八的尸体以及丢得满地都是的车辆、甲仗、财货。
“横尸弃甲数十里这仗打得……”邵树德感慨好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银鞍直的将士们眼睛都看直了。
上月奇袭郓州算是他们成军以来第一次正儿八经的战斗还不是人人都参与的那种。这次的阳谷大战都没轮到他们动手突将军就打崩了滑人、魏人一路追击勇不可当。
这种规模的野战厮杀在他们的人生经历中是第一次。
杨弘殷、张温、董章等人暗自嗟叹没能赶上主要战斗好可惜。
大驿道之上大队人马还在继续开进。
这些人主要是临时征集的郓州土团乡夫总共万余人往博州转运粮草物资。
人不多甚至可以说少但仓促之下集结了这么多丁壮足见郓州百姓的支持了。
万余人转运的粮草肯定不够前线这么多大军吃的。很显然大伙要吃博州人的粮食了。河北百余年来大体安定战事较少又全境平原相当富庶筹集粮草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是既定计划。
越靠近武水县遗弃在地上的尸体、甲仗就越多。
魏人、滑人伤兵躺在地上呻吟天寒地冻之下最终结局如何不问可知。
这一仗究竟俘斩多少人估计是算不清了。反正朱全忠带了两千多骑趁大雪逃走一万三千余梁兵被杀得大败亏输前后两拨计五千魏人被击溃其中多少是外镇军又有多少是博州乡勇怕是也搞不清了。
乡野之间的博州百姓并未全部逃走。他们警惕地看着过路的大军手中紧攥着刀枪。
邵树德在某个村头停下马来饶有兴致地看着村中惶惑不安的百姓。
银鞍直军士也停了下来掣刀出枪严阵以待。
村民们大为紧张下意识联想到了许多不好的事情已经有人在悄悄召集丁壮准备殊死一搏了。
“第一次到魏博第一次见到老牌藩镇果然不错。”邵树德笑道。
众人不解其意。
邵树德也懒得解释下令道:“给各部传令严加约束军纪不得杀伤百姓。粮草之事先收取魏人府库若不足在城中粮行、富户那里派捐。若还不足至乡间征粮。魏人若不反抗则不得伤人。违此令者皆杀无赦。”
邵树德不确定他这么做有没有效果但军士们每年领折合24缗钱的各种赏赐偶尔还有加赏那么他们就有义务维持相对良好的军纪没必要额外造孽激起魏人反抗节外生枝。
八万魏博武夫算上其家人差不多四十万人。如果算上上一代有人当过兵而这一代没有的话这个人数还要更多可能有百万之众。他们还有宗亲族人还有至交好友还有做武夫生意的商徒等等整个魏博与武夫有直接、间接利益瓜葛的可能占到人数一半以上甚至更多。
武夫之间互相联姻、互相扶持是常态因为谁都没法保证自己家族下一代还有人当兵谁都没法保证家里顶梁柱战死后生活不会陷入困境。张家这一代有人当兵李家没有张家顶梁柱战死了李家儿子从小习武然后当兵了就可以在经济上帮助张家如果张、李两家联姻了这种关系就更牢固了。
战阵上刀枪无眼人生无常武夫们自然会寻找一种对冲风险的办法。演变到后来就是所谓的“亲党胶固”了河北藩镇的武人们已经先行一步为后世的大宋禁军摸索出了这么一条路子。
“父子相继亲党胶固岁久益骄横;小不如意辄族旧帅而易之。”
这是一个庞大的利益团体全镇三百万人大部分都依附于其上形成了一个独特的社会形态。
相对平均的地权分配富者收重税贫者少交税上阵卖命获取社会阶层的提升。
节度使、衙将稍有贪暴就被武夫们斫成肉泥换一个人上位。
全镇习武成风后备兵源充足屠光衙兵之后居然还能再造一支战斗力更强的部队出来。
但任何一个利益团体时间久了之后总会暮气沉沉。武夫们父子相继不愿新人进来分蛋糕新人当兵的渠道虽然没有被完全堵上但一百多年来确实是慢慢减少的。
都想端铁饭碗并且传给子孙后代至不济也要把机会让给兄弟族人或姻亲好友。
要想铲除这种“武夫民粹主义”、“节度使选举制”盛行的老牌藩镇非一朝一夕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