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叶寒舟从房间出来时,夏蓁蓁基本上已经停止了抽泣。
她朝着屋外蹲在地上,手中拿着把铲子,明显心不在焉的君不归挥了挥手喊道:“师兄!”
君不归丢下手中的铲子几步走了过来,他先是喊了一声走在前面的叶寒舟‘师尊’,这才低头看着他身后的夏蓁蓁问道:“怎么了?”
“我去一趟烟雨楼,让云端月给蓁蓁找上两名一同回宫的侍女。”
叶寒舟说道:“你陪着蓁蓁,就是蓁蓁要天上的月亮,你都得想办法给我摘下来。”
一旁的夏蓁蓁闻言没忍住笑了,她的眼尾还泛着红,但此刻表情却很是开心的说道:“好的师尊,你路上小心一点。”
“师尊。”
君不归叫住了正欲离去的叶寒舟,他略微一顿开口说道:“春日天凉,师尊…你早些回来。”
叶寒舟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过身足尖轻点,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已经习惯了被叶寒舟无视,君不归叹了口气低头望着夏蓁蓁问道:“蓁蓁,有什么想玩的吗?”
“嗯……我想和师兄说一会儿话。”
夏蓁蓁拉着君不归的手把他往屋里拽:“还有,师兄要陪我一起吃聚财楼的烤鸭。”
“蓁蓁,你可饶了你师兄吧。”
君不归笑着打趣道:“你师兄我身体娇贵,可吃不了那油腻的东西。”
“唔……那要不…师兄给我摘天上的月亮?”
“……那师兄还是陪蓁蓁吃烤鸭吧。”
君不归走进屋内,看着夏蓁蓁把桌上的油纸包一个接着一个打开后又跑到了后厢,不一会儿,她就抱着一个白色瓷瓶走了出来。
君不归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去年酿的桂花酒。”
夏蓁蓁坐在君不归对面的椅子上,转身从一旁的柜台上拿出两个白瓷杯:“我送了师尊一瓶,剩下的这瓶我们俩正好一人一半。”
“好哇蓁蓁。”
君不归忍不住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你这心可真够偏的,怎么师尊就有整整一瓶,你师兄我却只有一半?”
“因为…和师兄在一起吃饭的机会比较多嘛。”
夏蓁蓁微微一笑:“师兄,等我回宫后,你可要好好的照顾师尊,师尊他喜欢吃甜的,尤其是姑苏城南街第一家的桂花糕,还有…聚财楼庞师傅做的琉璃茄子,你一定要记得给师傅买回来。”
“你这丫头,看来师尊没白疼你。”
君不归忍不住笑道:“我早就知道师尊爱吃甜食了,偷偷告诉你,我前几天趁师尊外出…易容后跑去聚财楼,跟那个庞师傅学手艺去了。”
“怪不得那几天你回来后一身油烟味,原来是去偷师了。”
夏蓁蓁一脸鄙夷,不过很快她便微笑道:“这样就好,你可要对师尊好好的。”
“我永远都会对师尊好的。”
君不归灿然一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丝宠溺和难以察觉的温柔:“若论这世上谁对师尊最好,排名第一的肯定是我。”
夏蓁蓁笑着打趣了他几句脸真大,顺便低头抿了一口杯中的桂花酒。
君不归晃了晃手中的杯盏,尝了一口轻笑着赞许道:“蓁蓁,你这酿酒的手艺还真不赖,开个酒坊…绝对能赚大钱。”
“等我不当公主了,我就去开酒坊,好给师尊补贴家用。”
夏蓁蓁抬起头,看着君不归左眼下方的一粒红痣,微微有些出神。
若说几年前的君不归还有些许稚嫩,现如今,他已经彻底脱离了属于少年人的岁月,已经完完全全是个俊美非凡的青年了。
夏蓁蓁觉得自己是不是有些不胜酒力,他望着君不归问了一句:“师兄,我年纪小又是女孩子,师尊说我穿红色衣服好看,你都…嗝儿,十八岁了,怎么还穿这么艳丽的颜色?”
正在浅酌的君不归微微一愣,他下意识的反驳道:“我喜欢红色不行吗?多喜庆呀。”
“你就是……胡说八道。”
夏蓁蓁打了个酒嗝儿嘟囔道:“你就是故意讨师傅欢心,师傅……嗯,他喜欢看你穿红色的衣裳,你就是故意的……”
“夏蓁蓁,你别喝了。”
君不归有些头疼的把对方手里的杯子抢了过来,他看着夏蓁蓁面颊上的酡红后忍不住笑了:“区区桂花酒就把你放倒了?蓁蓁,等回了皇宫可千万不能随便饮酒,记住了吗?”
“哼,你回去吧,我要去睡觉了。”
夏蓁蓁瞪了他一眼,从座椅上站起身摆摆手便直接送客:“等明日,我还要去一趟烟雨楼,我要…同云姑娘道个别。”
“唉,蓁蓁。”
君不归指了指桌上放着卷轴的木盒:“这个你要带回去吗?”
夏蓁蓁转过身,她看着君不归手底下的木盒良久,最终却是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了,师兄你替我放到阎王阁吧。”
“……真不带走?”
“带回去,我也不一定能守得住。”
夏蓁蓁背对着君不归,放在胸前的手指猛的攥紧,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还请师兄…放到阎王阁,替师妹我妥善保管。”
“…好。”
君不归拿过桌上的木盒,他望着不远处夏蓁蓁的背影轻声说道:“蓁蓁你早点休息,师兄就先去一趟阎王阁了。”
夏蓁蓁低低应了一声便转回后厢了,君不归把桌上的餐羹剩饭收拾妥帖,点了一支驱味的沉香放置在角落里。
确定夏蓁蓁准备歇息后,君不归便把桌上的木盒抱在怀里,放轻脚步转身离开了房间。
————
阎王阁拥有上百年的历史,坐落于姑苏城郊外的西南角,规模不小戒备甚是森严。
距离阎王阁大门五十米处有一巨树,名唤双鹰柏,树体早已干枯,枝干虬结纠缠,极像两只雄鹰踞于枝头,相互顾盼。
阎王阁大门的右边立有一螭首龟座,龟座由白玉打造,工艺精细铸造完美,碑首的雕工精湛卓绝,龟背上则竖着一人多高的碑文。
整个阎王阁是由十几座高低冥迷的院落和一座敦厚的高塔组成,其间廊腰缦回,院落之间有环水围绕,长桥卧入其上,以供行人通行。
各院落内则种植着季相不同的树木植被,每个时节都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可谓是‘一园有四季,十里不同天’。
随着四季交替和阴晴雨雾,院内景观变化万千,引人入胜。
但这却只是明面上的布局,整个阎王阁内部都布有周密的防御装置,百年以来,一些精通机关的奇人异士把整个阎王阁打造的宛如铜墙铁壁。
若是没有内部人士带路,外来者贸然闯入的话,怕是走不出几步便会被扎成个骰子。
此时君不归正抱着木盒,越过阎王阁高高的门槛,从正门缓步走了进去。
在路上,遇到君不归的人都会朝他点点头唤一声‘少阁主’,然后便如以往一般,继续各干各的事。
储藏卷宗资料的地方是在阎王阁唯一的高塔上,这座敦厚的灰塔一共有七层,名字却叫‘九宗塔’。
早些年间君不归也曾好奇过,为何一座只有七层的塔要叫做‘九宗塔’,叫‘七宗塔’难道就不行吗?
对此,叶寒舟的回答是:“上百年来皆是如此,或许是‘九’这个数字比较吉利,习惯了便好。”
君不归抱着木盒朝阎王阁的‘九宗塔’走了过去,他打算把夏温华的画卷同先前那两副美人图放到一起。
远远的便看到君不归一袭红衣缓步而来,拿着扫帚在塔下扫地的老人笑了笑,缓缓直起了身子。
待君不归走近,老人轻笑着问道:“少阁主,好些天都不曾见到你了。”
“魏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