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舟微微垂下眼眸:“今年的百花会,薛府的人应该不会参加了。”
“可是师尊,我当时在阎王阁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倒觉得疑点重重。”
君不归思索了片刻还是说道:“首先第一点,杨氏就算想让自己的儿子袭爵,凭她现在的能力可以直接害死薛榕,完全没有必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派自己的儿子去宫中盗花。”
叶寒舟垂下眼眸,他端起面前的花茶抿了一口,轻声应道:“…嗯,还有呢。”
“还有就是,据情报所说,薛炙很轻易的便找到了放置牡丹花的大殿。”
君不归有些疑惑的挠了挠下巴:“皇宫戒备森严,除非他真的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不然怎么会如此精准的找到位置?”
“也有可能是淑妃告诉他的。”
叶寒舟提醒他:“别忘了,淑妃薛韵是他的姐姐。”
“唔,可就算这样,薛炙能把花偷出来这本身就很奇怪。”
君不归拧眉思索道:“本该严加看守的地方反而让薛炙就这么轻松的进去了,之后抓捕的守卫就更是离谱,我不信薛炙被拉进净身房后…咳,还能忍住不说穿自己的身份。”
“净身房?”
夏蓁蓁眨了眨大眼睛:“原来师兄你刚才是在说这个?”
“夏蓁蓁!”
“好了,不归。”
叶寒舟摆摆手叹了口气:“说不定薛炙是被堵着嘴抬进去了呢,这件事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唯一有点让我在意的……是那位淑妃娘娘。”
“那位淑妃娘娘,我先前在宫中…见过几面。”
夏蓁蓁说到这里低头抿了抿嘴唇:“当时在宫里,她同母妃见过几次面,还给我拿过糕点…在我印象中,是个很温和的人。”
“淑妃她…长相其实并不惊艳。”
叶寒舟撇了一眼身旁的云端月:“你曾经也见过她。”
“很多年了,说实话,我都忘了她到底是何模样。”
云端月替众人添了茶,她捧着茶杯懒懒道:“长相平平无奇,应该不是南渊帝喜欢的类型,我只能记得…她爱穿粉色的衣裳,能进宫…好像还是因为他的父亲。”
“薛平想加官晋爵想疯了,棒打鸳鸯的事也没少干。”
叶寒舟撇了一眼对面一脸懵逼的君不归,又扭头看了看望着自己满脸疑惑的夏蓁蓁。
他叹了口气说道:“这位淑妃娘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蓁蓁,此次回宫,一定时刻都要让红梅白雪陪在身侧,明白吗?”
“我晓得了,师尊。”
夏蓁蓁很听叶寒舟的话,她点了点脑袋有些懵懂的问道:“皇宫里,还有值得我信赖的人吗?”
“蓁蓁……”
云端月轻轻的叹了口气,她努力挤出个笑容出来:“夏…贵妃在世时,宫里曾有一位叫做谷姝的才人,你实在无趣的话,可以去找她。”
叶寒舟微微一顿,余光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云端月。
夏蓁蓁则是眨了眨大眼睛,神情中带着一丝惊喜和疑惑:“谷…姝?”
“谷姓?她难道是西陵皇室?”
君不归忍不住问道:“我怎么从未在情报中看到过这个人?”
“阎王阁的情报再怎么详细,也不能把所有的消息…都整合出来。”
叶寒舟垂眸盯着手中清淡的花茶,他摩挲着光滑的杯壁说道:“谷姝这个人,蓁蓁你可以完全信任,哪怕是拼了命她也会护着你的。”
一旁的夏蓁蓁闻言满脸诧异,君不归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的目光从叶寒舟的脸上划过,最后落在了不发一言的云端月身上。
“看什么看,终于发现姐姐美艳动人了?”
云端月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微微撅起上扬的红唇,她朝君不归抛了个媚眼打趣道:“少阁主,要不要陪姐姐在烟雨楼当值呀?”
君不归眉头跳了跳,他转过头盯着手中的茶盏不说话,而叶寒舟也仅是淡淡的瞟了一眼两人,最后把目光落在了夏蓁蓁身上。
夏蓁蓁终究还是年幼,听到宫里还有可以信赖的人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平静了下来,她端着茶杯捂了捂手问道:“我还有需要准备的东西吗?”
云端月默不作声的看向身旁的叶寒舟,君不归也下意识的把目光落在他家师尊身上。
“不归,你先带蓁蓁去一趟阎王阁。”
叶寒舟吩咐道:“直接去找青奴,她有东西要交给蓁蓁,你帮忙看着点。”
“好的,师尊。”
君不归同夏蓁蓁站起身,简单的向一旁的云端月道了别,两人便转身离开了烟雨楼。
看着他们二人下楼,云端月放下手中的杯盏从座位上缓缓站起,她慢慢走到窗格旁,伸手掀开半掩的轻纱。
隔着半遮半掩的轻纱,云端月一双美眸朝着楼下望去,看着夏蓁蓁那小小的身影被搀扶着上了马背,继而扬鞭,策马离去。
她身姿妙曼的倚在窗前,鹅颈雪肤,朱唇微张,若是常人,就算不是被她的身姿折服,也略要失神一二。
但唯一的看客叶寒舟,却只是面无表情的替自己续了一杯茶,而后扫了一眼窗边斜倚的身影,神情冷淡的问道:“看够了吗?”
“叶三层,你可当个人吧。”
云端月心情不好,说话也就夹枪带棒:“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铁石心肠,好歹也是养了三年的徒弟,你难道真就没有一丝不舍?”
“自从把她留在身边的那刻起,我便料到会有今日的结果。”
叶寒舟捧着手中的白瓷茶杯,神情平淡道:“提前知道结果,也就对将要发生的事情释怀了。”
“这三年来,蓁蓁可是在我眼皮子底下长大的。”
云端月摇了摇头苦笑道:“再加上她的身份特殊,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所以从一开始,就不要投入过多感情。”
叶寒舟垂下眼眸,他盯着手中握着的杯盏,里面微晃的茶水映出他清冷的面容:“只有这样,等到离别那日到来,你也就…不会痛苦。”
“你倒是置身事外,一副旁观者清的作派。”
云端月轻笑几声,语含讽意道:“说的还挺有模有样。”
叶寒舟闻言轻嗤一声,他端起面前的茶水仰头一饮而尽:“经验之谈罢了。”
而另一边,君不归也带着夏蓁蓁抵达了阎王阁。
把马拴在门口的双鹰柏上,他们刚一跨进大门便有人迎了上来,正是阎王阁的总管事——青奴。
青奴是名女子,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模样,长年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束腰短打,和其她爱美的女子不同,青奴留着一头仅仅遮过耳垂的短发。
同叶寒舟一样,青奴并不怎么爱笑,整张脸时刻都紧绷着,给人一种莫名的压力。
但她有一点却又与叶寒舟不同,青奴在见到小辈时神情便会舒缓下来,就连语气也会柔软三分,不像叶寒舟,无时无刻都板着张阎王脸。
“少阁主。”
青奴先朝着君不归打了声招呼,紧接着把目光投向一旁的夏蓁蓁。
她缓缓蹲下身,替夏蓁蓁把裙摆处的褶皱理了理,而后才抬起头望着夏蓁蓁的眼睛说道:“公主殿下,夏贵妃的遗物,阎王阁找到了一部分。”
“什么?!”
夏蓁蓁蓦的睁大了眼睛,她抓着青奴的胳膊语无伦次的问道:“是真的吗?我母妃的遗物…还有…留下的?”
“没错。”
青奴点了点头:“前些日子,有一女子拿着一些首饰前去当铺典当,经过盘问,得知她曾经是夏贵妃宫中的侍女。”
“可是……”
夏蓁蓁抿了抿嘴唇:“当时,母妃宫中的侍女,据说都被赐死了。”
“那名女子,同执行死刑的侍卫是兄妹,继而假死逃脱。”
青奴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了夏蓁蓁:“她出宫时偷藏了夏贵妃的首饰,本想等风头过去好拿去典当。”
夏蓁蓁低着头眼圈泛红,她捏着手中的布包缓缓打开,在看到里面的东西时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是,这是我母妃的东西……”
夏蓁蓁拿起一支紫色的绢花发簪啜泣道:“从我记事起,母妃便一直戴着它,我记得清清楚楚……”
“蓁蓁。”
君不归半蹲下身,伸手拍了拍夏蓁蓁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别哭了,夏贵妃的遗物,师兄今后都会帮你找齐的。”
青奴垂下头没有说话,只是一双墨色的眸子轻轻的从君不归身上扫过,面上流露出一丝怜悯和惋惜。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才又继续说道:“根据探子打听到的消息,南渊帝派遣的侍卫,已经到姑苏城外了。”
君不归眉头一皱,他沉声问道:“来了多少人?”
“不多,大约只有三十来人。”
青奴说道:“南渊帝想来是不愿让太多人知道此事,大张旗鼓让百姓得知,怕是会影响他的声誉。”
“呵,他还有什么声誉可言?”
君不归冷笑一声:“蓁蓁受了这么多委屈,南渊帝还是只顾着自己那张颜面?”
“少阁主,宫闱之事,并不是我们能做的了主的。”
青奴垂下头,她的目光从夏蓁蓁手上拿着的发簪上扫过:“帝王一怒,流血漂杵,南渊帝再怎么昏庸无能,他终究是南渊的主人。”
君不归闻言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但青奴却是在心底轻轻的叹了口气,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少阁主他……会心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