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天,便到了夏蓁蓁回宫的日子。
因为怕太过张扬,以至于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此次公主回宫,南渊帝并没有准备太大的排场和随行人马。
但是因为叶寒舟的缘故,南渊帝不仅要给夏蓁蓁赐封号,甚至还要在京城为夏蓁蓁举办一场接风宴。
这么一来,夏蓁蓁就算三年来没有丝毫讯息,但她只要回到皇宫,身份定会水涨船高,毕竟南渊帝在位期间,有此殊荣的公主着实不多。
而眼下,夏蓁蓁抬起头望着面前高大的车辇,她看着身旁一圈不认识的侍卫微微垂下眼眸,头上价值连城的发冠压的她有点喘不上气。
但就算如此,夏蓁蓁也依旧保持着公主的端庄优雅,她伸出手不需说话,很快便有人扶着她上了车辇。
“公主殿下。”
一名护卫走上前抱拳说道:“陛下担心路上恐生事端,便让我们低调行事,所以……”
“所以,就只有区区三十人而已。”
夏蓁蓁勾唇一笑:“也罢,陛下的担心是对的,既然如此,那便走吧。”
“是…公主殿下。”
待车辇的帘子放下,夏蓁蓁这才缓缓舒了口气,在她身旁的红梅伸出手,帮夏蓁蓁把头上缀满了珍珠宝石的发冠轻轻取了下来,夏蓁蓁揉了揉脖子终于觉得舒服了一点。
“殿下。”
白雪在一旁小声说道:“按照我们的行程,恐怕三天后才能抵达京城,这几天,还请殿下打起精神。”
“嗯,我知道。”
夏蓁蓁点点头:“不是所有人都想让我回去,这一路上…还要麻烦你们了。”
“殿下尽管放心,我和红梅会保护好殿下的。”
白雪张了张嘴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却突然顿住了,她耸了耸鼻子抬起头,目光带着一丝丝困惑望向夏蓁蓁身边的红梅。
“这是…花香。”
夏蓁蓁先是一怔,继而缓缓睁大了眼睛:“是……师兄,还有师尊。”
“统领,这是怎么了?”
车辇外,一名护卫看着漫天粉色的花瓣瞪大了眼睛:“这是…桃花?”
“是…桃花吗?”
夏蓁蓁掀开车辇上的帘子探出头,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缓缓勾起了嘴角。
在远处烟雨楼的顶层,叶寒舟一袭水色长衫白发如瀑,唇间横着一枚骨笛。
听着略显悠扬的笛声从远处隐隐传来,夏蓁蓁伸手接过一片飞舞的花瓣,缓缓闭上了眼睛。
谢谢你,师尊。
我会回来的,一定。
夏蓁蓁睁开眼睛,他朝着烟雨楼的方向最后看了一眼,便转身回了车辇。
叶寒舟缓缓放下手中的骨笛,他看着漫天纷飞的桃花轻声说道:“不归,蓁蓁…她很喜欢这个礼物。”
“嗯。”
君不归从烟雨楼的屋檐下翻了上来,他站在叶寒舟身边,望着夏蓁蓁的车辇逐渐远去,直到离开了姑苏城。
“蓁蓁这一路上……都派人跟着了吗?”
“派了。”
君不归点了点头:“我从杀手组织那边…也调派了一部分人跟着。”
“那就好,告诉他们,不用留活口。”
叶寒舟望着手中的骨笛吩咐道:“我大抵也能猜到是谁不想让蓁蓁回宫了,不归,接下来的几日…阎王阁的所有事务都交由你处理。”
“所有……事务?”
君不归微微蹙眉:“师尊的意思是……”
“包括杀手组织。”
叶寒舟转过身:“明日起,我便要离开云州一段时日,阎王阁的事务就……”
“师尊!”
君不归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上一丝强烈的不安,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要出言打断叶寒舟:“师尊,你要去哪?时间很久吗?”
“……处理一些琐事,估计十天半个月吧。”
叶寒舟不想在这上面多做解释:“我先前又不是没离开这么久过,有必要大惊小怪吗?”
君不归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诚然如叶寒舟所说,他先前也的确有过离开一二十天,可是这次不一样……
“可是师尊。”
君不归垂下眼眸:“您先前并没有把杀手组织交给我。”
“怎么,给你你还不高兴了?”
叶寒舟看着他略显委屈的模样皱起了眉:“还是,你不想帮我分忧?”
“没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
君不归打了个激灵,他连忙摇了摇头:“就是有些突然,那师尊…您打算明日何时起程?”
“……我一会儿先去一趟寒山寺。”
叶寒舟把手中的骨笛塞入怀中,他思索了一番说道:“晚上…陪你吃个饭,明日一早便出发。”
“我陪师尊一起去寒山寺。”
君不归连忙说到,他现在恨不得把自己拴在叶寒舟的裤腰带上,只有这样,似乎才能缓解涌上心头的一阵阵不安。
“你也去?”
叶寒舟抬起眼皮望向他。
“嗯。”
君不归点了点头很是乖巧:“我这些天一直都在做梦,感觉就像是…有什么事情被我遗忘后在梦里又出现了……但似乎并不是什么好梦,我想去寒山寺拜拜驱个邪。”
听他这么说,叶寒舟却是突然愣住了,伸手捏住君不归的手腕,叶寒舟食指和中指并拢在一起搭在他的脉搏上。
过了片刻,叶寒舟垂下眼眸沉声问道:“…多久了?”
“……师尊?”
“你开始做这种梦,多久了?”
“从今年雨季开始……”
君不归看着叶寒舟近在咫尺的清冷面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大概,快有一个月了。”
叶寒舟猛的变了脸色。
“师尊,怎么了?”
君不归感觉到对方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掌骤然间变的冰凉,他连忙用自己温热的双手把叶寒舟的手掌拢在了一起。
“没什么……”
叶寒舟闭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是该去一趟寒山寺,我去给你求个驱梦签。”
“还有这种签?”
“我说有,它就有。”
叶寒舟转过身:“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同我去寒山寺。”
“唉,师尊。”
君不归拗不过他,只能简单的整理了一下仪容,便跟着叶寒舟离开了烟雨楼。
寒山寺位于姑苏城外的南侧,在一座青山的半山腰处,整个寺院都隐藏在绿树花丛中,远远望去,只能看到杏色的瓦砌院墙,青灰的屋脊,以及高耸入云的参天古木。
整个寒山寺绿树环抱,鸟鸣悦耳,几里开外便能听到念经诵佛之声,其间林木耸秀,香烟缭绕,当真是深山古寺,云烟万状。
即便不是逢年过节,也会有来自五湖四海的朝拜者不远千里赶到这里,他们在山脚下便开始进行虔诚的朝拜。
因此,在寒山寺的山脚下,经常能看到朝拜者双手合十,他们表情肃穆认真,将并拢的双手举过胸、额、头,然后平扑在地上深深一拜,以行动来表达自己虔诚的内心。
天天如此,以致使寒山寺前的青石板都凹了下去。
寺院黄墙内,一座座楼阁此起彼伏,正对着大门的方向则立着一座佛龛,其背后是一尊威风凛凛的将军像。
将军像面朝后方的大雄宝殿,手持降魔杵一脸庄严肃穆,他的动作夸张而又充满了张力,看上去很是威武不凡。
正殿两旁则分列着数座佛像,底座用剔透的汉白玉雕琢而成,座上奉着的金身佛像神态安详,而十八尊精铁鎏金罗汉就屹立在他们下首。
叶寒舟此人不信天不信地,鬼神对他来说都是虚无缥缈的东西,因此每到逢年过节人们争相烧香拜佛的时候,他便独自一人坐在烟雨楼的顶层,看着乌泱乌泱的一群人摩肩接踵的涌向寒山寺。
早些年,叶寒舟还会沉着脸嘀咕一句:“一群秃驴有什么好拜的。”
过了几年,他便也释然了,每个人对内心的向往都不一样,他不去求经拜佛自然也管不着旁人。
而现在,叶寒舟正牵着马站在寒山寺山门处的两颗古樟前,他盯着不远处台阶上端着一把扫帚的小沙弥。
那小沙弥就比他膝盖高那么一点点,白白胖胖的看上去很是圆润可爱。
不过这不能阻碍叶寒舟透过其可爱的现象看到内在的本质,他盯着那小沙弥看了一会转过身。
把自家牵着马的徒弟朝前拽了拽,叶寒舟压低嗓音问道:“寒山寺这些年香火不好?”
“…没有啊。”
君不归摇摇头:“师尊为何这么说?”
“那就是常慧那老秃驴不做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