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峡谷的云杉林之中。
东北的天一贯黑的很早,山区就更是这样。刚过三点,云杉林中就完全黑了下来。唯一的光线就是地平线之下那一抹暗红色的阳光,不过,那缕阳光一点没让林间温暖起来,反倒是增添了几分诡异的味道。
高大的杉树旁,剧组正在紧锣密鼓的为之后的拍摄工作准备着。廖帆身穿一身黑色的羽绒服,头顶的毛线帽显得有些破旧。万年还是穿的那一身警用的羽绒服,头戴军帽,一对耳朵冻得通红。
“先喝点水,等会儿不定得拍多长时间呢。”
宁皓招呼着两人,他说的确实是实话。
跟最开始少女死亡的场景不同,那场戏是要通过白天这个隐喻来表现毒贩在这片雪原之上的无法无天。
而最后的决战戏则要突出画面的质感,通过构图跟光线来营造出毒贩们困兽犹斗,以及警察奋力拼杀的气氛。这样的戏假如不在天色变暗之后开拍,那简直就是浪费!
万年哆哆嗦嗦的喝了一杯热水,热量前脚刚进肚子,后脚就从毛孔里溜走了。
一股寒风吹过,细细的雪沫子直往脖颈里头钻,万年不由得拉起了衣领,尽量遮挡着无孔不入的雪沫子。
林间的天色变得更加昏暗了,高大的树冠将光线完全遮蔽。寂静一片的森林中,黑暗包覆着夕阳的暗红光线,如同凝固的血液一般的暗淡红光在幽暗的森林中挣扎,像是将熄的炉火一般跳动着,颤抖着,久久不肯消散。
万年跟廖帆各自呆在一棵高大云杉的背后,摄影机就在面前,毫不吝惜的来了一个面部特写。
手套摘下,弹夹取出。万年微微侧目,往身旁看了一眼。
他掏出手枪,将装满子弹的弹夹塞进了枪里,咔嚓一声,子弹上膛。万年深呼吸一口寒冷的空气,口中的白气在黑暗中缓缓上升。双眼微眯,漆黑的眸子里透出一股决心。但是在那股沉静的决意之内,似乎又有愤怒的火焰在燃烧。
相比于万年的紧张,另一边的廖帆却显得轻松写意。他十分随便的将弹夹塞进了手枪中,之后又是十分随便的将上膛的枪塞进了怀里,掏出一根烟美滋滋的吸了起来。
白烟把他的脸完全笼罩在其中,只有双眼隐约可见。不过,即便是烟雾也挡不住这个男人眼中那抹残酷的亮光。
此时的老二脸上带着残忍的笑容,似乎藏在背后的并不是一个年轻的警察,而只是一个见惯了的猎物,根本不值得认真对待,也不需要认真的思考。
烟雾散尽,廖帆的眼睛直直的看向了镜头。少了那一抹白烟之后,他眼中那一缕令人心惊肉跳的残忍更加的凸显了出来。
即便是六月的暑日,看到这双眼睛都会感到丝丝冰寒,更别说此时正是隆冬。坐在监视器前的宁皓不由得颤抖了一下,似乎真有一条冰寒的毒蛇沿着他的后背一路向上,最终牢牢缠在了脖颈之上,带来一阵刺骨的冰寒。
“停,准备下一场!”
宁皓拿起杯子喝了一口热水,试图把刚才那种胆战心惊的感觉给驱散。
万年跟廖帆都没过来休息,两人站在云杉之后,一个在原地抽烟,另一个则摆弄着手中的枪械,一双通红的手灵活的翻动,似乎感觉不到寒冷一般。
讲究逼格的犯罪片大都是这样,警察跟凶手之间不会叨逼叨个没完,大家都是惜字如金,能用刀枪解决的事情就绝对不开口。
这也是这部电影的基调,即便是最年轻的简东,在电影里的台词也不多,更多的时候都是板着脸跟在护林人的身后,担任着人形通行证的作用。
这段剧情也是这样,两个人没有台词,全靠表情跟动作来阐释情绪。
简东是压抑着的紧张跟愤怒,而老二则是随时准备爆发的残忍跟不屑,一切都在不言不语中缓缓的积累,正待爆发的一刻到来。
宁皓很期待,这俩人能带来怎样的表演。
“万年,廖帆,准备好了吗?”宁皓问道。
两边看不清的黑影点点头,表示自己没问题。
“各部门准备,开拍。”
在左边大树的后方,万年缓缓下蹲,腰背弯曲绷紧,像是弓身一般随时准备展开。而在另一侧,廖帆也低下了身子,左手伸进怀里,掏出了上膛的手枪。右手中则握住了短刀,刀枪轻轻碰撞,金属交鸣声在寂静的云杉林里回荡。
第三次碰撞声结束,躲在树后的两人猛地窜了出来。
不约而同的,万年跟廖帆都选择了先夺走对方手中的枪。
几乎一开始两人就扭打在了一起,万年双目圆睁,有些狼狈的抱住
了廖帆的手臂,在压着短刀的同时还欲夺下老二手中的枪。
而廖帆根本不在意对方要做什么,他只在乎自己要做什么。
在万年的压制中,廖帆只是如同野兽一般笑了笑,膝盖狠狠向上一顶,撞在了万年的小腹上。
吃痛之下,万年的身体不由自主的缩紧,额头之上青筋暴起,似乎真的在忍受着一股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