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谦赶忙俯首说道:“微臣唐突。”
朱祁钰有些感慨万千。
他继续往前走着,语气颇为森严的说道:“圣贤书,教人道理,可总有人抱着这圣贤书,觉得读了书,就高人一等,读懂了道理,却一点人事儿不做。”
“三分人样,没学会,七分兽性,根深蒂固!”
朱祁钰说的就是那些个与当地乡绅勾连,为祸乡里的官僚,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别说圣贤了,连人都不做了。
于谦无奈的摇头说道:“正需要陛下去约束他们,训诫他们,管教他们,陛下乃是天下人君父,敦敦教导,若是死性不改,那自然是雷霆之怒而下。”
“圣贤书的道理是道理,也只是道理,若是道理,天下通用,那国师杨禅师,现在也感化瓦剌人,把稽王送回来了。”
杀人诛心的朝臣们,把杨禅师一干人等,送去了迤北,度化瓦剌人,让他们送回稽王。
杨禅师的大隆兴寺和崇国寺,都被改成了掌令官讲义堂和武庙了
道理说得通,就讲道理,道理说不通,就拿刀子,于谦是极其务实的。
“讲义堂的第一课,于少保要不要去听一听?”朱祁钰走到了讲义堂。
他一个月四节课,每节课半个时辰左右,内容不多,但是讲的东西,绝对是当下大明所没有的。
“臣恭领圣训。”于谦跟随着朱祁钰走进了掌令官讲武堂。
于谦和朱祁钰奏对中,谈论到的被朱祁镇册封的国师杨禅师,已经被送进了瓦剌大营之内,可惜的很,杨禅师并没有感化瓦剌人,反而深陷囹圄之中。
他现在穿上了那件带来的袈裟,大明朝廷送他们走的时候,每人只让带了几件衣服,其余之物全都留在了寺庙。
那尊大铜佛,也被重锻成了火铳。
瓦剌人逼着杨禅师干一件事,做法事,除了祈福南下顺利之外,还要镇压真武大帝。
京师盛传,陛下乃是真武大帝转世,瓦剌人借着法事,寻求一个心理慰藉,也算合情合理。
杨禅师虽然反复强调,真武大帝乃是道门尊神,他们佛门管不着,但还是被架着,把这法事给办了。
也先乐呵呵的看完了这场水陆法会,他看不懂,但是不妨碍热闹热闹。
春暖花开,草原上又刮起了东风,风不再刺骨凛冽,青草吐出了嫩芽,成群的牛羊从圈内被赶了出来,草原上再次勃勃生机,万物竞发。
虽然还有倒春寒,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又挺过了一个冬天。
“大石,脱脱不花和沙不丹送信过来,他们说去岁南下大明京师,损失惨重,此次大石相邀共伐宣府,鞑靼和兀良哈都不去了。”伯颜帖木儿靠着也先,面色沉重,低声说道。
也先本来笑容满面的脸,立刻变得面若寒霜,他愤愤不平的说道:“一群比草原上的豚鼠还要胆小的家伙!他们有什么损失?!”
伯颜帖木儿忧心忡忡的说道:“大石,大明大皇帝陛下,向宣府调去了四百万石米粱,数万斤火药c火炮c火铳繁多,盔甲等物,更是一眼看不到头。”
“大石,要不别去了?”
也先重重的吐了口浊气说道:“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即便是没有鞑靼部,没有兀良哈部,我们就不去了吗?”
“草原上的雄鹰,难道会因为没有风,而放弃在天空飞翔吗?”
伯颜看了眼朱祁镇的方向,他们手中唯一可以用的棋子也失去了作用。
伯颜帖木儿继续小声的说道:“大石,大明大皇帝陛下,削太上皇帝号了,眼下这位是稽王了。”
也先一瞬间就呆滞住了,他转过头,看着伯颜帖木儿,愣愣的问道:“此话当真吗?”
“当真。”伯颜帖木儿无奈的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封黄榜,这是从东胜卫乘人不备,冒险摘下来的,这么大的事,不是胡诌两句就可以的。
也先打开看了两眼,看懂了,因为这圣旨,用的是俗字,而且有句读,并不难读。
也先母亲是汉人,他也有学汉学,不喜欢反而学得越好,越了解对手,才能越容易的击败对手。
若是比书写汉字,脱脱不花不见得,能比得过他。
“可恶。”也先将那张黄榜给攥成了一团,看着杨禅师咿咿呀呀,反而更觉得心烦意乱,他大声的说道:“停停停!”
“升帐议事。”也先恼火的站了起来,春暖花开的时候,没有一个好消息。
瓦剌留着朱祁镇,不
就是为了太上皇的名头,打着送太上皇回京的旗子吗?
现在这仅有的旗子的作用,也消失了。
也先怎么能不恼怒,师出无名,不仅对己方的士气是一种很大的影响,还会造成极其恶劣的后果。
现在朱祁镇被削了帝号,已经完全失去了打着送回京师的旗号了。
但是也先不得不南下,他有自己必须南下的理由!